当地时间4月26日，为期两周的美菲“肩并肩”联合军事演习落下帷幕。此次军演备受外界关注，原因有三：

第一，演习时间特殊。今年美菲联合军演开始于4月11日，此前一天，中国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刚刚结束环台岛战备警巡和“联合利剑”演习。尽管美菲军方否认演习与台湾局势有关，但是中美两大国的军事力量先后出现在邻近海域仍引发了不小的舆论风波。美联社认为，在拜登政府强化盟友关系以更好地对抗中国（包括可能在台湾问题上的对抗）的情况下，此次军演将是美国在亚洲最新的武力展示。

第二，演习规模特殊。约有12200名美国军事人员和5400名菲律宾军事人员参加演习，部分域内国家也派出了参演部队，如澳大利亚派出了超过100名军人，日本和英国则派出了军事观察员。据报道，这将是“肩并肩”联合军演举办38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马科斯观摩联合军演，图源：《海峡时报》

第三，演习项目特殊。4月26日，美菲军队在南海争议海域击沉了一艘靶舰，被视为是此次演习中“最引人注目的”项目。该舰是“班诗兰号”轻型护卫舰，两年前从菲律宾海军退役，其前身是美国二战时期建造的巡逻艇，于1948年移交给菲律宾。美菲军队先是向该舰发射了数枚“海马斯”火箭炮（美国向乌克兰援助了该型武器），继之以岸基和舰基火炮、直升机袭击以及F-16和F-35战斗机的制导炸弹，最终击沉了该舰。

据新加坡《海峡时报》称，这是美菲首次进行海上攻击和火箭轰炸演习。此外，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出席观摩了当天的演习，这在“肩并肩”联合军演的历史上也十分罕见。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贾拉特南国际研究院（S. Rajaratnam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海洋安全专家许瑞麟（Collin Koh）表示，这表明美菲军事联盟及此类双边防务活动得到了最高领导层的全力支持。

美菲“肩并肩”联合军演历史悠久。21世纪初，鉴于极端组织在菲律宾南部策划实施炸弹袭击，美菲以反恐合作为演习重点。近年来，随着地缘政治形势的变化，演习的主旨逐渐转变为维护区域和平和国家领土安全。菲律宾陆军司令小罗密欧·布劳纳（Romeo Brawner Jr.）中将在接受采访时称，俄乌冲突让人大开眼界。“万事皆有可能，我们必须对任何可能的威胁做好准备。”

菲律宾陆军司令小罗密欧·布劳纳，图源：NYT

综合有关报道，国际舆论主要从三个方面分析此次美菲“肩并肩”联合军演。

1.     美国的军事战略

制衡中国在区域内的海空控制能力是美国的关键目标。《金融时报》分析称，中国的地区军事战略依赖中远程导弹、快速增长的空军、射程更远的海军及一整套的电子战系统，以美国舰艇、飞机和基地为目标，削弱美军的指挥和瞄准能力，其核心是拒绝美国进入该地区并阻止其自由行动，因而被称为“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anti-access, area denial strategy）。

为了在中国军队占据优势的范围内执行任务，美军试图提升地区部队的机动性，以求出其不意。例如，海军陆战队被拆分为更小的单位并进驻到小岛上，为海军行动提供信息数据等支持。根据这一战术成立的海军陆战队第3滨海作战团深度参与了本次“肩并肩”演习，在沉船演练中使用高空无人机为轰炸提供传感和瞄准数据。

该团指挥官蒂莫西·布雷迪（Timothy Brady）表示：“我们所做的就是要扭转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下中美军力的平衡。”

美国海军陆战队正在巴斯科岛上运送物资，图源：WSJ

2.     美菲关系新变化

此次演习折射出美菲关系的新变化。多年来，在前总统杜特尔特的领导下，美菲关系趋冷，中菲交往日益热络。然而，自2022年马科斯出任菲律宾总统以来，美菲关系不断修复强化。出于对中国“侵占”南海争议岛屿的担忧，马科斯把深化美菲同盟视作首要任务。

马科斯政府的政策转向有着较强的民意基础。据报道，2021年对1200名菲律宾人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近一半的人认为杜特尔特政府在南海问题上“做得不够”。而民调公司Pulse Asia去年年底进行的一项调查则显示，84%的菲律宾人认为马科斯政府应该与美国合作，捍卫菲律宾在南海的主权。国际战略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印太防务与战略高级研究员尤安·格雷厄姆（Euan Graham）表示：“菲律宾已经得出结论，美国是其对抗中国唯一现实的手段。”

近日，美菲之间的各层级互动渐增，提升菲律宾的国防实力成为重要议题。当地时间4月11日，美菲外长、防长“2+2”对话时隔7年再次举行，双方讨论了未来5至10年美国对菲军事援助的路线图，这将“指导共同的国防现代化投资”。另据《纽约时报》披露，美军于今年2月底在马尼拉与菲律宾同行举行了一次研讨会，期间菲律宾“讨论了菲律宾在遭受中国攻击时的防御计划”。对此，美国第25步兵师指挥官约瑟夫·瑞安（Joseph A. Ryan）少将认为，这是菲律宾的态度发生重大变化的表现之一。两年前，双方在此类议题上还无法进行这种程度的对话。

马科斯会见秦刚，图源：Japan Times

尽管马科斯政府调整了美菲关系，但菲律宾仍试图艰难地平衡对华、对美关系，两个细节值得关注。第一，今年年初马科斯选择中国作为东南亚之外首访的国家，受到中国的高度重视，双方签署了多项政府间协议，达成约250亿美元投资贸易意向，可谓收获颇丰。第二，在“肩并肩”联合军演如火如荼开展之际，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秦刚到访马尼拉并受到马科斯会见，双方同意建立更多沟通渠道，以立即解决两国在南海问题上分歧。

同许多其他的南海周边国家一样，菲律宾与中国围绕主权问题的紧张关系并不意味着它们完全战队美国。彭博社援引美国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前作战主任卡尔·舒斯特（Carl Schuster）的话说：“该地区的多数国家都在观望，它们希望美国制衡中国的行为，但并不相信美国愿意长期这样做。因此，它们也在努力与中美两个大国同时保持良好关系。”

3.     台湾问题

此次演习同台湾问题的联系也备受媒体关注。除了在时间上紧接大陆台海演习之外，今年的军演也“首次将重点放在菲律宾北部的防御上”。两军在位于巴士海峡中部的巴斯科岛上开展了为期两天的演练，“鱼鹰”运输机、“标枪”反坦克导弹和“毒刺“防空导弹等武器装备在这座小岛上轮番登场。

平均宽度仅185公里的巴士海峡是中国进入台湾岛东部海域和太平洋的要道，亦是美国从关岛派兵进入台湾海峡的重要入口，还是一条繁忙的商业航运水道。菲律宾武装部队前副参谋长、退役少将雷斯蒂图托·帕迪拉（Restituto Padilla）表示：“谁控制了巴士海峡，谁就拥有了一个非常具有战略意义的咽喉点。”

巴斯科岛，图源：FT

在2014年签署的《美菲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基础上，今年4月初，美国又获得了在另外四个菲律宾军事基地部署军事装备、轮换部队的权利。其中，三个基地位于吕宋岛北部，在地理上扼守着巴士海峡。此外，美国还拨款8200多万美元用于改善现有五个军事基地的基础设施。

此举已引发中国的不满。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表示：“美国打算利用新的基地干涉台湾问题，以实现其地缘政治目标。”他还建议菲律宾“明确反对台独的立场而非火上浇油”。此举在菲律宾国内亦引发了不小的争论。部分声音要求马科斯政府保证，不允许美军在上述基地储存武器，也不允许在台海发生冲突时为美军飞机加油。

目前，有近15万菲律宾劳工在台湾工作，如何在台海局势恶化时撤侨是菲律宾关注的首要问题。但是，菲律宾在台湾问题上的言行仍相对谨慎。CNN援引菲律宾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乔纳森·马来亚（Jonathan Malaya）的回应称：“菲律宾无意干涉台湾问题，美菲协议并非为了对中国采取进攻行动或干涉台湾问题。”马科斯也亲自保证说新的军事基地“不能用于进攻行动”。

美驻菲军事基地，图源：FT

当地时间5月1日，“肩并肩”联合军演刚落下帷幕，马科斯即出访美国并同拜登会晤，此访也是菲律宾领导人十多年来首次访问美国。除了气候变化和贸易投资等领域的合作外，拜登还特别强调了此次访问的主要目的是加强菲律宾的安全和军事能力。“美国坚定地致力于保卫菲律宾和南海，我们将继续支持菲律宾的军事现代化。”拜登说。

马科斯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表态称：“很自然，菲律宾期待与其唯一的条约伙伴加强并重新定义双边关系，同时，在面对日益紧张的南海和亚太局势时明确我们所扮演的角色。”不过，菲律宾驻美国大使若泽·曼努埃尔·罗穆尔德兹（Jose Manuel Romualdez）告诉路透社，马科斯此访仍把能源、气候和贸易等经济方面的讨论放在首位。“菲律宾不希望中国因为我们与美国的关系而感到我们在发动进攻……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纯粹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