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俄勒冈州比弗顿的汽油短缺期间的搭便车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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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主流经济理论的一个核心原则是，公众对通胀的担忧往往会自我实现。

然而现在，一个看似不太可能的人——美联储（the Federal Reserve）的高级顾问杰里米·B·陆克文（Jeremy B. Rudd）——对这一观点进行了放肆的、甚至是幸灾乐祸的驳斥。作为美联储财经讨论系列的一部分，他发表的长达27页的论文在经济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DOI: https://doi.org/10.17016/FEDS.2021.062)。

这篇论文对于人们对未来通胀的预期极大影响当前通胀水平这一观点提出了异议。在试图弄清楚当前的通胀飙升是否只是暂时现象时，这一判断在当下尤其重要。

但陆克文的论文讨论的范畴更大。它反映了一种更广泛的反思，即对经济如何运行以及政策制定者（尤其是央行的决策者）如何试图管理事物的核心理念进行反思。这种转变还包括失业和通货膨胀之间的关系、赤字支出如何影响经济等问题的争论。

实际上，在大缓和时期（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2007年的相对稳定的增长和低通胀时期，似乎也是经济学家过度自信的高水位线），经济政策所依据的许多关键理念，在最好的情况下似乎不够完整，而在最差的情况下甚至是错误的。

这生动地证明，尽管几个世纪以来，成千上万的高智商人士试图弄清楚宏观经济学，但在某种令人不安的程度上，其仍然是一个看不透的黑箱。数以百万计的人们以相互影响的方式——买卖、借贷，与政府、中央银行、企业和我们周围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如此复杂的系统，以至于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它。

 “宏观经济学就像经历量子革命后的物理学，即我们从根本上真正理解了周围的力量。”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所长亚当·波森（Adam Posen）在接受采访时说道，“我们的确还处于伽利略和哥白尼的水平，”只是弄清楚了宇宙运行的基本原理。

他说：“这需要更谦逊的态度以及更高的接受度，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情况都适用于同一个模型。”——或者更不客气地说，正如陆克文在论文的开篇所写的那样，“主流经济学充满了‘人尽皆知’的观点，但它们实际上是彻头彻尾的无稽之谈。”

波森持有这一观点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经济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从本质上来说很难理解，所以陆克文这一说法使我们得以避免陷入知识虚无主义。”——尽管“彻头彻尾的无稽之谈”这一评价也未必恰当。

从这个点出发，世界上最强大的央行的一位经济学家接着补充道，实际上，他自己的雇主在过去几十年一直在关注错误的事情。

主流政策制定者，包括陆克文在美联储的老板们，都认为通胀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我实现的——人们对未来通胀的预期有能力决定近期物价上涨的幅度。

人们普遍认为，上世纪70年代的大通胀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人们开始相信通胀会持续飙升。汽油价格的飙升不仅仅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而且是一个预兆，因此人们要求更高的加薪，而企业也会放心地对大多数东西收取更高的价格。

在这个故事中，美联储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伟大成就是，通过重新建立其不允许持续高通胀的信誉度，来打破这一循环（尽管这以严重的衰退为代价）。

正因如此，如今关于通胀前景的讨论往往会花费大量时间，以关注债券价格如何预示未来5年或10年的通胀水平，或者人们如何回答有关他们预期的调查问题。

陆克文认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上世纪70年代的传统故事描述了通货膨胀发生的真实机制。他说，与这些数据一致的是一种更简单的解释：企业和工人是根据他们最近经历的情况得出价格和工资的，而不是一些抽象的未来预测。

例如，当近期的通货膨胀率很低的时候，工人们可能不会像在通货膨胀率高的时候那样要求加薪；毕竟，他们现有的薪水和过去差不多。你不需要一些关于通胀预期的理论来解释。

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央行官员过度迷信通胀预期的精确测量方法，但他们并不准备完全否认这一观点。

例如，曾担任英格兰银行（Bank of England）前政策制定者的波森说，关于通胀预期，仍然有一个简单而难以辩驳的观点得到了大量的历史支持：如果人们不信任一个国家的货币体系，通胀冲击可能会螺旋式上升。经济政策的可信度很重要。但这并不是说，某种调查或债券市场对遥远未来通胀走势的衡量结果，对于预测近期通胀走势特别有意义。

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前首席经济学家保罗·麦卡利（Paul McCulley）在评论陆克文的文章时说，“长期通胀预期不仅有趣，而且是实时通胀的决定性因素，这已经成为全球货币政策教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一说法是一个高尚的谎言。”

这并不是经济政策的基本概念在经济学家之中发生变化的唯一方式。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多年来，中央银行家们认为失业率和通胀之间存在紧密联系，即所谓的菲利普斯曲线。然而，在21世纪的头10年里，这种关系似乎有所减弱，成为了制定政策的一个不那么可靠的指导方针。

同样，全球范围内的利率和通胀都有所下降，其原因学者们仍在努力全面了解。这意味着“中性利率”较低，即既不刺激经济也不减缓经济的利率，其比2010年代中期被广泛认为的情况要低。

在许多方面，美联储在疫情暴发前的政策旨在吸取这些教训，以及长期保持低利率——以尽可能降低失业率，而这一利率目标低于主流人士早前认为的合理水平。

在财政政策领域，一些传统观点在过去几年也被颠覆了。人们曾认为，大量发行政府债券可能导致利率飙升，并挤占私人部门的投资。但在这一时期，巨额预算赤字和低利率与企业充裕的信贷相伴而生。

所有这一切都让中央银行家和其他政策制定者面临挑战。“如果你是一个政策制定者，而你对自己所管理的游戏参数没有十足的信心，那你的工作就会困难得多。”麦卡利说。

但如果你负责制定影响数百万人生活的经济政策，你就不能轻松地耸耸肩说：“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你要依据现有的证据，尽你所能做出最好的判断。

然后，如果你认为事实证明你在某些方面是错误的，那么就发表一篇时兴的论文，尝试把这些观点纠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