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Hancock, James G. “HowRemote Work Is Reshaping America’s Urban Geography.”Wall Street Journal,5 March 2021,www.wsj.com/articles/how-remote-work-is-reshaping-americas-urban-geography-11614960100.
远程办公改变了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一些公共服务好、居住环境适宜、且城市管理效率高的中小城市是否能够成为创新、创意人才和高科技企业的优选之地？WSJ最近就美国城市的一些变化，讨论了远程办公和zoom 小镇的出现、及其对不同城市竞争力的影响。
一年前，就在疫情封锁期开始前，美国约有10%或更少的劳动力全职远程办公。盖洛普（Gallup）等调查显示，疫情开始后不到一个月，约有一半的美国工作者远程办公。多数人的这种工作状态持续至今。对雇主和雇员的调查都展现出了一种根本性的转变。尽管各种预测不尽相同，但在美国1.6亿多劳动力中，预计有多达四分之一的劳动力将长期全职远程办公，还有更多的人可能要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在远程办公。这种快速的重构加速了已经存在多年的趋势，不仅改变了员工和公司之间的关系，还影响着大小城市和社区的经济命运。小城市和社区受到的影响尤为明显：它们现在靠着远程办公，发展和建设自己的经济，并与长期主宰就业格局的大城市商业中心和西海岸高科技圣地竞争。与纽约和旧金山这样开销高昂的都市相比，迈阿密、奥斯汀、夏洛特、纳什维尔和丹佛这样的小都市占据了价格优势，并以此吸引新的流动专业人士。亚利桑那州的吉尔伯特、科罗拉多州的博尔德、阿肯色州的本顿维尔和俄克拉荷马州的塔尔萨等小城市也加入了抢人大战。它们中的一些城市专门为了吸引远程办公者而推出了新方案。而更多的农村社区正摇身变为全国新兴的“Zoom小镇”，比如蒙大拿州的博兹曼、怀俄明州的杰克逊霍尔、加州的特拉基和纽约的哈德逊谷。依赖于Zoom等软件工作的大量新居民涌入，小城镇的财富也因此上升。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在11月的一项调查发现，大约有5%的美国人在过去几个月因为疫情而搬家。而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2019年全年总共只有9.3%的美国人搬家。作为搬家者的目的地，全国各地的小城镇已从中受益。
来源：Cohin, D’vera. “As the pandemic persisted, financial pressures became a bigger factor in why Americans decided to move.” Pew Research Center, 4 February 2021, 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1/02/04/as-the-pandemic-persisted-financial-pressures-became-a-bigger-factor-in-why-americans-decided-to-move/.
来源：Frey, William H. “Just before COVID-19, American migration hit a 73-year low.” Brookings Institution, 15 December 2020, www.brookings.edu/blog/the-avenue/2020/12/15/just-before-covid-19-american-migration-hit-a-73-year-low/.
这种转变对美国经济有着深远影响。不同于浏览社交媒体、网上购物或玩电子游戏的懒散形象，远程工作者往往比在办公室的同事更有效率。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通勤上，也不会被不必要的会议和茶水间的闲聊分散注意力。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尼克·布鲁姆（Nick Bloom）及其同事的研究显示，远程办公对美国经济生产力的提升可能高达2.5%。Zillow（译者注：美国最大的房地产垂直型信息平台）、Salesforce（译者注：客户关系管理服务提供商）、Slack（译者注：企业内部沟通服务提供商）和Nationwide Insurance（译者注：全美互惠保险公司）等大公司已经宣布，现在居家办公的员工可能会长期继续下去。这些公司之所以接受远程办公，不仅是因为可以省下办公空间，更因为远程办公可以使公司不必考虑重新安置新员工，公司能更广泛地接触人才。虽然一些用人单位表示，如果远程办公的员工住在生活成本低的城市，则会考虑降低其薪水，但其他雇主则明确表示不会不公平地对待他们。远程办公打破了居住地和工作地之间数个世纪的联系。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就是在家里工作：农场、底楼的车间、最多几步之遥的地方。随着地铁、市郊往返列车和汽车的问世，住所和工作场所之间的距离扩大了。大都市区域包括了中心大城市周边的郊区和农村地区。事实上，该定义就是基于大都市地区的劳动力市场和通勤流（commuting shed）。远程办公的兴起打破了这个方程，虽然并不是所有经济部门都受到影响，但影响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尤其是技术人员和知识型员工。他们可以享受到以往成功的小说家、艺术家和发明家所专享的自由度和灵活性：随心所欲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工作。他们更加可以“用脚投票”（译者注：指资本、人才、技术流向能够提供更加优越公共服务的行政区域），选择最能满足他们需求的地方，不必担心他们在当地的劳动力市场上能挣到多少钱。家庭可能会被吸引到较小的城市、现代化的郊区或有户外设施的农村地区。而本科或硕士应届生这类雄心勃勃的年轻专业人士可能会继续涌向城市中心，寻找入门级工作，追求社交生活。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远程办公。随着新冠疫苗亮相、工作场所逐步重新开放，许多管理者希望再次聚集他们的团队，许多员工也乐于离开家办公，逃离家庭生活的一地鸡毛，再次与同事面对面相见。不过，即使线下工作的选择再次出现，仍会有前所未有的比例在远程办公，不管是全部时间还是部分时间。那些一直在大城市工作的人更是如此。Upwork在去年十月展开的一项调查显示，这些人中，计划在今年搬家的比例是其他群体的两倍，而计划搬家的人中，有一半以上希望搬到至少两小时车程以外的地方。
来源：“Economist Report: Remote Workers on the Move.” Upwork, October 2020, www.upwork.com/press/releases/economist-report-remote-workers-on-the-move.
这些变化可能会开始扭转美国经济地理中日益盛行的“赢家通吃”逻辑。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数据显示，在疫情前的15年里，美国创新经济中超过90%的就业增长率集中在五个沿海城市：旧金山、圣何塞、西雅图、圣地亚哥和波士顿。结果就是，这些城市的生活成本变得极高，更不用说纽约、洛杉矶和华盛顿特区了。其中一些地区难以提供经济适用房。如今，除了地方税高和对公共安全的担忧有时会削弱城市的吸引力以外，这些城市还面临着日积月累的预算赤字，以及被迫削减公共交通等基本服务的可能性。计划搬迁的新晋远程工作者中，有一半人称想要一套价格便宜得多的房子；超过四分之一希望能将生活成本降低50%或更多。如今，远程办公使他们能够有更多选择居住的空间。远程办公革命的影响已经显现。美国房地产信息平台Zillow和租房网站Apartment List的数据显示，明星城市（尤其是纽约和旧金山）租金下降，空置率大幅上升。而在过去的一年里，小城市、郊区的租金和房价出现上升：蒙大拿州波兹曼房价上涨18%、爱达荷州的博伊西租金上涨11%。旧金山的风险投资家Kim-Mai Cutler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其公司Initialized的高科技投资组合中，科技公司最渴求的办公地点不再是旧金山湾区，而是“云端”，团队和员工分布在全国各个城市。来源：“How Remote Work Is Reshaping America’s Urban Geography.” Wall Street Journal, 5 March 2021, www.wsj.com/articles/how-remote-work-is-reshaping-americas-urban-geography-11614960100.
这种转变已经改变了城市竞相发展经济和吸引就业的方式。过去，市长、商会和城市领导人会采取“大动作”，通过减税、分区变更、直接拨款等方式，说服大公司将工厂、仓库、分支机构和客服中心设在他们的城市。几年前，亚马逊启动第二总部招标项目，城市间的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超过两百个地方政府回应了亚马逊的提案请求，有些政府甚至给出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激励方案。远程办公将城市的重点，从以特殊协议来吸引公司，转向以服务和便利设施来吸引人才。社区可以更聪明、更节省地将宝贵的税收，投入到别的项目中，比如建设更好的学校和公共服务、公园和绿地、更安全的街道、自行车道和适合步行的社区。小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也必须通过其他方式提高他们的竞争力。公寓楼和公寓可以附带工作区和会议室，以供远程办公者根据需求预订。使用率不高的郊区购物中心、废弃的办公园区和落后的农村城镇中心可以翻新成远程办公中心。为了避免得州最近经历的那种灾难（译者注：得州于今年2月遭受罕见暴雪天气，大面积停电断水），这些地区需要确保他们有功能齐全的基础设施和电网来满足新需求。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人才的竞争可能会转战至能在生活质量、生活成本、最先进生态系统方面提供最佳组合以支持远程办公。
美国人现居地与理想居住地对比（盖洛普统计于2018年）
来源：“How Communities Can Attract and Retain Remote Workers.” Emsi, 30 March 2020, www.economicmodeling.com/attract-and-retain-remote-workers/.
在疫情前，许多社区制定了战略举措，吸引新来的人口，其中部分措施针对高科技工作者，另一部分则向任何致力于搬迁的人开放。许多举措包含了现金激励，类似于公司支付给新员工的搬家费。这些项目的补贴和要求各不相同。“远程图森”（译者注：Remote Tucson，即邀请人才至图森开展远程工作的计划，图森为美国亚利桑那州南部城市）为夫妻提供1500美元现金与就业帮助；俄亥俄州的汉密尔顿（Hamilton）为科学、数学和技术领域的应届毕业生提供为期近三年的学生贷款，每月贷款额高达300美元；佐治亚州的萨凡纳（Savannah）将为在科技领域有三年工作经验的新居民报销2000美元的搬家费。“塔尔萨远程”（译者注：Tulsa Remote，塔尔萨为俄克拉何马州第二大城市）成立于三年前，向从外地搬来的远程办公者发放一万美元，并为他们提供经济适用房。这些费用不由市政厅承担，而是来自某个基金会。现已有500人在该项目的资助名单上；在过去两个月增长的基础上，预计2021年名单还将新增750人；其中四分之三从事科技或商业服务。Common是一家设计、租赁和管理共居公寓的公司。最近，该公司向本顿维尔（Bentonville，阿肯色州西北部城市，沃尔玛总部所在地）、新奥尔良（New Orleans，路易斯安那州的海港城市）、犹他州奥格登（Ogden）、卡罗来纳州落基山城（Rocky Mount）、纽约州罗切斯特市（Rochester）的开发商发放了补贴，以创建“远程办公中心”，将办公室、联合办公空间与经济适用房结合起来。本顿维尔还加入了阿肯色州西北部的一个项目。新来的工作者拿到一万美元，还可以在一辆自行车和城市博物馆的会员中选择一项。过去一年里，本顿维尔的房价上涨了12.1%。沃尔玛长期致力于吸引顶尖人才到本顿维尔总部工作。本顿维尔的上述举措，也是在沃尔玛的帮助下完成的。为了吸引和支持大量涌现的远程办公者，社区需要建立更完整的生态系统，让新居民在此生活、工作和聚集。这意味着首先要确保充分的宽带连接。待疫情退去，人们重返户外，这意味着要确保向远程办公者提供充足的共同工作空间和“第三空间”，比如可以交际、聚会咖啡馆和餐馆，可以放松的户外娱乐空间。即便在疫情暴发前，许多二三线城市的创业者就已经在大批打造独特的餐厅、商店、咖啡馆和联合办公空间。假以时日，小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就会利用疫情期间倒闭的店面和办公室留下的空间，蜕变成更完整的生活与工作社区，即城市规划专家所说的“15分钟街区”。在这里，所有生活、工作、娱乐和教育的必需品都唾手可得。当你花更多时间在家工作时，住在一个充满活力的社区就尤为重要。随着越来越多的社区发展出远程办公经济，长途通勤可能会成为过去。远程办公革命不是解决美国许多经济问题的良药，也不是解决美国长期以来经济和种族鸿沟的秘方。专业技术工人是远程办公主要受益人，他们利用远程办公的可能性几乎是整体劳动力的两倍。相比之下，约有四千万美国人从事低工资、高风险的工作，需要与其他工作者或客户密切接触。年收入超过十万美元的家庭，远程办公的可能性是收入低于五万美元家庭的两倍多。白人员工远程办公的可能性大大高于黑人或西班牙裔员工，而这些人群感染新冠病毒死亡的比例远高于白人。各社区和整个国家必须采取措施，确保尽可能多的人能够跟上向远程办公的转变。低收入人群更可能会缺少远程工作的选项，更可能会担心接触病毒
来源：Parker, Kim., et al. “How the Coronavirus Outbreak has—and hasn’t—Changed the Way Americans Work.” Pew Research Center, 9 December 2020, www.pewresearch.org/social-trends/2020/12/09/how-the-coronavirus-outbreak-has-and-hasnt-changed-the-way-americans-work/.
远程办公也不是对美国所有社区都是经济上的福音。事实上，可以预想，远程办公将减少部分前浪的财富，并放大挣扎中城镇的问题。最具竞争力的是那些提供独特设施的地方，比如密歇根州上半岛（Upper Peninsula）的湖滨地带、科罗拉多州特柳里德（Telluride）或犹他州帕克城（Park City）的滑雪场、密歇根州安娜堡（Ann Arbor）或威斯康星州麦迪逊（Madison）的大学城、纽约州伍德斯托克（Woodstock）包罗万象又富有创造力的农村社区。这些地方离大城市很近，可以偶尔去城市办公。许多老旧衰败的城市、除了房子一无所有的郊区，还有萧条的农村地区可能会进一步落后。大城市一直以来的中心商业区也将面临生存的挑战，而且过去一年挑战已经出现。随着远程办公的兴起，知识工作者被打包安置在巨大的写字楼，不需要也不可取。如今，这些办公区几乎已被废弃，预计在疫情后，对这些办公区空间的需求将下降20%至30%。在纽约这样的超级明星城市，最奢华的写字楼可以作为大公司的品牌宣言，为租户的便利体验而存在，甚至蓬勃发展。即便在疫情中，纽约和旧金山的顶级办公区仍然是全美租金最高的。但这些城市中不那么独特的商业区，老建筑必将苦苦挣扎。二三线城市的写字楼和商业租金可能会继续下降，因为这些城市的商业和专业服务已经向大城市流失了一段时间。无论城市大小，办公区的衰落将损害城市的财政，低工资的服务人员将受到打击。在支持这些办公区的商店和餐馆中，许多工作岗位将被取消，转移到专职人士居家办公的地方。而与此同时，远程办公为部分社区的低技能工作者提供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远程办公带来的经济乘数效应意味着，每一份居家的工作都会为支持服务业中带来更多工作。远程办公革命有望改变美国人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小城市、郊区和农村地区能够在价格和设施方面与超级城市竞争。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从激励大雇主，转变为投资并提高社区的生活质量。随着社区吸引更多的远程工作者，社区税基将会扩大，从而能够改善学校和公共服务，惠及普罗大众。最终，公司也将入驻。这为更好、更良性的经济发展循环提供了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