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出现疫情时，莱拉·麦凯（Layla McCay）并不惊讶地看到，和世界上其他城市一样，居民们涌向附近的公园来缓解压力。精神病学家和公共卫生专家说：“身处绿色空间让我们感觉良好。它对精神健康有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超越了简单的户外活动。”

麦凯是城市设计和心理健康中心的创始人和主任。该中心是一个伦敦的智库，研究城市环境与情感健康之间的联系。这场大流行强调了这种联系的重要性。在儿童、青少年、父母和照顾者以及老年人中，心理健康问题在过去18个月里急剧增加。城市生活本身可能就是造成这一危机的原因。疫情之前的研究表明，城市环境的压力——可能因空气污染等因素而加剧——会增加心理健康障碍的风险。而这又与抑郁症、焦虑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率增加有关。

但是，通过提供感官上的休息场所，或通过鼓励社交、体育锻炼或游戏，设计一个促进心理健康的城市是可能的。疫情之前，麦凯和她的同事、环境心理学家、弗吉尼亚大学的教授珍妮·罗（Jenny Roe），开始收集这一领域的最新研究。随着地球不断地城市化，这些研究变得越来越重要。她们的新书《恢复性城市：促进心理健康和福祉的城市设计》问世之时，正值德尔塔变异株肆虐，那些希望忘记疫情危机的城市居民正在出现新一轮大范围的焦虑和疲惫。

心理学家莱拉·麦凯（Layla McCay）说，在城市中轻易接触自然，是减少压力和抵御抑郁症的一个关键。

来源：Kirk, Mimi. “An Anxious Age Demands More ‘Restorative Cities.’” Bloomberg.com, Bloomberg, 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8-20/how-a-restorative-city-can-boost-mental-health.

CityLab采访了麦凯，讨论了恢复性城市的要素、以倡导这一概念而闻名的城市，以及政府如何因创造了这样的城市空间而获益。

（译者注：以下为采访内容）

答：生活在城市里，你会受到大量输入的冲击。你所经历的事情总是让你有某种感觉、思考或行动，你的大脑也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你可能不会与所有你看到的人说话或互动，但输入和环境压力可能是无情的。这可能会耗尽你的精力。一个恢复性的城市可以帮助你提高韧劲，来管理这些输入，降低压力、焦虑、抑郁和孤独的风险。创建一个恢复性城市意味着在环境中做出改变，这样当你每天工作的时候，就有机会让大脑在放松或刺激的空间中得到喘息。

答：首先是绿色城市。这是城市空间最有力的恢复性属性。将自然融入城市，可以减少抑郁和压力，提高大脑功能，甚至改善睡眠。然而，绿色空间对心理健康的作用，会受到接近程度（promixity）、数量、质量、生物多样性等因素的影响——换句话说，一大片草地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比不上有多种绿色特征的地区。

其次是蓝色城市。研究证据表明，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造环境中的水，都能使我们感到平静和放松。一般认为，水发挥作用的机制与绿色空间类似。第三种是感官城市。那些设计城市的人往往专注于消除人们认为不愉快的感官体验，如不好的气味或噪音。科学研究越来越表明，有更多感官的机会可以利用。例如创造一个声音避难所——城市中一个安静的地方——或者设计一条视觉上有趣的街道，唤起人们的好奇心。不要用一整块看起来一样的建筑，这更有可能引发与抑郁症有关的负面想法。第四种是邻里友好的城市（neighborly city）。孤独的问题在疫情期间变得更加严重。设计一个邻里友好的城市，意味着增进日常生活中的社会互动。我们在住房方面已经有了很多思考，比如在公寓楼里创造共享的社交场所，或者设计跨代住房。室外的例子包括设计促进社交的公园，如棋盘和遛狗区，或者通过在市场或教堂旁边设置一个小型公园来优化社交机会。

2021年3月，一名男子在巴黎协和大桥上骑自行车。

来源：Kirk, Mimi. “An Anxious Age Demands More ‘Restorative Cities.’” Bloomberg.com, Bloomberg, 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8-20/how-a-restorative-city-can-boost-mental-health.

第五是活跃的城市。这意味着将体育活动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可步行、骑行的地区不仅有益身体健康，也有益于心理健康和大脑功能。

第六是可玩的城市（playable city）。游戏能培养人们的适应力，并利用人们的好奇心。重要的是，玩乐的机会不能仅仅针对儿童。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芝加哥的云门雕塑：各年龄段的人都会跑到它面前，看着城市不同部分的反射，并与它自拍。

第七是兼容并蓄的城市（inclusive city）。这是其他所有支柱的基础。因为，要人们能够充分利用前述设计，前提是他们有归属感。

答：理论上来说，城市的设计对象往往是身体健康的劳动者。这意味着不适合这种默认情况的人不得不为城市改变自己，而不是让城市去满足他们的需求。

一个很好的例子是，为什么男性往往更有可能骑自行车。例如，一些女性因安全问题不敢骑车。比如，在黑暗中骑车，担心受到骚扰。还有一些女性，可能有不同的身体能力（译者注：different physical abilities，作者用此委婉地表达“力气小”），骑车可能需要更大的力气或更长的时间。而且，男性往往是从家到一个特定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所以线性自行车道可以很好满足他们的需求。女性更有可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时还有孩子或老人一起，所以她们骑自行车出行可能更难。解决这个问题，不能是“嘿，女士们，多骑车！”我们需要注意哪些因素是她们骑车的阻碍，并重新设计基础设施。

“现在有一种趋势：人们以为，设计一个单一的干预措施，比如建个口袋公园（译者注：也称‘袖珍公园’，通常指规模很小的城市开放空间）来改善心理健康。于是就宣布，情绪问题已经解决了。”

共同创造是改善城市公平的一个重要部分，而包容性也不仅仅是发调查问卷。共同创造要有意义地将人们聚集起来，一起思考需要什么元素，并帮助设计，甚至维护这些元素。例如，在规划和设计的各个阶段，与现在和未来的不同骑行者进行高质量对话，就会发现一些设计得更有包容性的机会。这可能会发现一些需要优先考虑的事，如通过更好的照明来提高安全性，或通过安全和方便的自行车停车场来促进多站行程。

答：现在有一种趋势：人们以为，设计一个单一的干预措施，比如建个口袋公园（译者注：也称“袖珍公园”，通常指规模很小的城市开放空间）来改善心理健康。于是就宣布，情绪问题已经解决了。为改善心理健康来设计一座城市，需要成为一个更广泛系统方法的一部分，包括良好的心理健康护理、住房和教育，以及解决贫困和歧视。

恢复性城市主义也在更大的范式中运作，比如强调可持续增长的弹性城市（resilient city）和再生型城市（regenerative city），或者为儿童或老年人设计的城市。这些范式是重叠的，因为许多对心理健康有益的东西也对环境、儿童和老年人有益。恢复性城市和弹性城市有特别明显的重叠，部分原因是气候变化对心理健康有影响。例如，使用水景来缓解热岛，可以使城市更有弹性，也可以恢复心理健康。

答：巴黎可能是目前让所有人都兴奋的城市，它一直在因为新冠疫情而改变。现在巴黎有更多的步行专用区，最近还宣布将继续允许设在停车位上的户外咖啡馆。这些变化向人们表明，看似固定的设计教条实际上是灵活的，城市可以迎合人们的实际情况。随着巴黎从“快闪”变为“永恒”，它可能成为全世界城市的榜样。

答：我们知道，城市人口越来越多，心理健康的挑战也越来越严峻。我们还清楚，心理问题不仅关乎个人感受，而且还会影响城市的成功。经合组织报告说，每年与精神疾病有关的费用占GDP的4%。人们无法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工作，生产力就会下降。尽管城市设计的方法不能解决所有心理问题，但这些方法现在并没有被真正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