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观察|向何处去?美国政策研究界关于当前贸易战局势的分歧和评估

作者:李亚琦、李琛峣 发布时间:2025-10-16 来源: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收藏本文

前言

2025年10月上旬,中国宣布了新的稀土出口管理措施,要求含有中国稀土的产品出口需特殊许可,特别是涉及军事用途的申请将被拒绝。紧随其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宣称中方“无端”升级,并宣称将于11月1日起对所有中国进口商品加征100%关税作为报复,同时计划对“任何及所有关键软件”实施出口管制。10月13日,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表示,他相信亚太经合会议(APEC)中美元首会晤仍然会举行,双方在周末做了大量沟通工作,对局势缓和持乐观态度。这一连串互动引发了美方政策研究界对“谁先升级、为何升级”的激烈讨论,不同专家对触发此次博弈的认知存在明显错位。在具体政策工具上,从关键软件管制、梯度关税到金融制裁、航运施压正在被美方研判衡量,其各自的可行性、对华有效性以及对美国自身和国际体系的反作用都成为美方评估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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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辩论:触发、模仿与战略意图

中国稀土政策的背后动因,在美国政策研究界引发了激烈辩论。核心争议围绕三个相互关联的问题展开:此举是针对美国特定政策的被动反制,还是早已规划的主动出击?它在多大程度上是在模仿美国的经济国策(Economic Statecraft)工具?其最终的战略目标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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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土政策为何变化?


围绕中国本次稀土出口许可政策变化的因果,美国政策研究界大致形成三种相对稳定的解释路径。


其一是“近因”视角,强调中方对美方出口管制单边升级的针对性反制。焦点落在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2025年9月发布的“50%关联方规则(Affiliates Rule)”——该规则规定,由实体清单(Entity List)或军用最终用户清单(MEU List)主体合计持股达到或超过50%的境外公司,将自动适用与母体相同的最严格出口限制。


前欧亚集团资深分析师、现奥尔布赖特石桥集团(ASG)全球技术政策主管保罗·特里奥罗(Paul Triolo)指出,中国的新规是对美国“50%规则”升级的直接反制,“这是北京对美国在马德里会谈中承诺不升级的新措施作出的明确回应”。特里奥罗披露,此前美国商务部内部鹰派绕过高层默契推出了出口管制扩展,美政府内部信息不畅,甚至没人提醒总统北京一定会强硬回应”。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马丁·乔泽姆帕(Martin Chorzempa)也认为,鉴于规则生效时点与域外适用范围的显著扩张,该举措很可能是促使北京强硬反制的直接导火索;但他认为北京此次反制在适用范围与管制强度上已超出“对等”边界,增加了对非敏感贸易及第三国企业的误伤风险。


胡同研究(Hutong Research)创始人封楚诚指出,除BIS新规外,北京很可能也将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拟于10月14日生效的对中资或中营运船舶入境港口收费视为应在会前“暂缓”的单边举措。华盛顿仍按原计划推进这一收费安排,在北京看来只会进一步坐实美方“未信守会谈默契”的印象,强化其对美方“失信”的判断。


其二是政治交易视角。这一观点流派认为,中方此举是主动在APEC峰会前试探美方获得谈判筹码,但误判了美方的回应决心和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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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3日,美国商务部长贝森特接受媒体访问时宣称,“试图在与特朗普会晤前获得筹码是个坏主意,但我们现在正在沟通。我相信我们能够取得进展。”

图片来源:Fox News


美国贸易代表格里尔宣称,美方未被提前通知政策变动,中方此举“越界”。前白宫国家安全会议中国事务高级主任杜如松(Rush Doshi)与保卫民主基金会(FDD)的辛格尔顿(Craig Singleton)代表的观点强调,不宜把事态完全归因于美国工业与安全局的单一规则变化,政策变化是北京为抬升会前议价地位而进行的筹码经营。然而在华盛顿,此举被迅速解读为对既有停火安排的背离,从而触发政策层面的“背弃感”。


在这一框架下,双方互动从“关税休战”迁移至“相互确保干扰”(mutually assured disruption)的新常态:目标不是一次性“脱钩决战”,而是通过低烈度、可调节、可逆的经济工具——如许可与清单管理、关税节奏控制、口岸与港口费用、航权与维修保障(MRO)约束等——反复试探与施压。


辛格尔顿进一步宣称,北京的边缘策略“鲁莽而理性”:在国内叙事中可以自证防御性与对等性,但在对手视角则被迅速转译为背信,进而诱发对等乃至超对等反制,形成自我强化的升级回路。华盛顿史汀生中心中国项目主任孙韵(Yun Sun)则宣称,北京在对美策略上养成了一个“危险的新习惯”——低估美国反击的意愿与能力。


至于中方可能锁定的交易标的,美国创新基金会高级研究员迪恩·鲍尔(Dean Ball)认为,中方有意将外界注意力引向“放松Blackwell 等高端GPU 出口”的假目标,实则并不以此为主轴,而是借势在会场传递“国产芯片足以支撑”的信号;其基本押注是,美国对稀土链扰动更为敏感,而中国对增量式芯片出口管制的摩擦承受力更强,因此更可行的交换路径是以“稳定稀土外供”换取“关税的实质性下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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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美国出口管制机制的“镜像”?


在评估本轮稀土政策调整的路径与结构时,许多美国学者将其系统性地解读为中国在“复刻”美国经济安全工具箱。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甘思德(Scott Kennedy)指出,稀土与永磁体新规同时导入清单化管理与域外适用两大支柱,其规则形态与美国近年推行的实体清单(Entity List)、外国直接产品规则(FDPR)以及最低含量(de minimis)门槛高度同构。塔夫茨大学的克里斯·米勒(Chris Miller)与前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克里斯·马奎尔(Chris Maguire)亦称,北京在技术阈值与域外条款上显著对标美国做法,体现出对全球供应链的穿透式治理意图。


对外关系委员会(CFR)主席、前美国贸易代表迈克·弗罗曼(Mike Froman)则将这一所谓“镜像”现象置于更宏观的对照中,认为中美正在形成两套逻辑不同的出口管制方略:美国的“小院高墙”锁定栈顶技术(前沿芯片、EDA、基础模型与云超算),通过在少数关键节点抬高围栏来阻断能力外溢;中国的“大广场加长城”则围绕要素与工艺端(关键矿物、分离精炼、永磁体、特定工艺IP 与“架构化许可”),并叠加域外适用将治理半径外推。


他认为,两端由此构成一组非对称卡点:华盛顿以算力与算法生态掣肘“明日性能”,北京以原料与工艺守门权牵制“当期生产”。双方均以对方长板为打击面,且各自工具具有可逆、可加可减的谈判杠杆属性。这意味着,若缺乏清晰的许可节奏、可验证的例外与克制的域外执法,“镜像”将更容易演化为管制军备竞赛;反之,则可能被驯化为可交易、可管理的制度化工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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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目的何为?


在政策机制的战略目的上,美国政策研究界分歧明显:一派认为中国是在按美国逻辑做对等管制,影响范围可控,难以外溢至民用与全球经济;另一派则判断其意在塑造实质性的全方位禁运机制,对全球“去中化”构成长期催化。


彭博技术政策观察员史蒂夫·侯(Steve Hou)指出,美方不愿先进技术流入中国军工体系;中方同理,不愿稀土与永磁体进入美方及盟友军品链条。因此,北京采纳与美相近的清单化、最终用户审查、许可管理并不意外。依此制度逻辑,中方强调的重心是阻断中国来源的关键矿物与制磁工艺的军用流向,而非“一刀切”禁运;对民用、合规的交易,预计会通过“绿道”与个案许可维持可预期的放行。


与之相对,芝加哥大学教授杨大利(Dali Yang)宣称,此次调整的核心不是某一矿种,而是治理架构的成型:以许可、最终用途审查与自由裁量否决为轴心的“控制体系”,其外延可从矿物延伸至永磁体、芯片、动力电池等更广产业。短期在安抚性表述下或许“表面平静”,但长期效果相反——各国将更坚定去风险与友岸化,加速对华依赖的替代与重构。换言之,一方将其视作可控的对等管制,另一方则把它看作以“要素守门”重塑供应链权力的制度化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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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反制政策评估:技术、金融与航运

本轮贸易战升级后,特朗普政府和美国政策研究界正评估在关键软件、金融资本、航空航材三条主线上构建系统性反制框架。据接近财政部长贝森特(Scott Bessent)的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抛出100%关税威胁后,贝森特向中方传达两点:一方面,愿意进入降温谈判;另一方面,若中方不让步,美方已准备好采取进一步反制。


President Trump leaning in a doorway on a plane and talking as journalists hold microphones in front of him.

10月11日,特朗普宣称要采取高强度的报复政策,但其最新推文呈现出缓和语气。

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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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软件:EDA为核心的技术遏制升级


(1)精准打击与扩围并举的管制策略

特朗普政府本轮关键软件管制可能以电子设计自动化(EDA)软件为核心,逐步向云计算基础设施即服务(IaaS)、AI模型权重和工具链访问扩展拜登政府时期的商务部助理部长西娅·罗兹曼·肯德勒(Thea Rozman Kendler)认为,特朗普的管制措施“经过校准且具有针对性”,采用了“手术刀方法”削弱中国军事能力,“但不会过度干涉不会损害我们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的商业贸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分析认为,这种做法既延续了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技术封锁思路,又在拜登政府基础上进一步精细化,体现了两党在对华科技竞争上的政策连续性。


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学者克里斯·马奎尔(Chris McGuire)等专家将潜在管制方案划分为“宽口径”“窄口径”两种情景。宽口径工具涵盖“任何与所有关键软件”,延伸至含美软件的产品和美国云服务白黑名单,杀伤力高;窄口径则以EDA、PDK、IP为主,通过许可化机制实施精准控制,但对等性和威慑力有限。从操作层面看,窄口径方案更具可行性,既能传达强硬报复的信号,又能减少对美国企业的负面冲击,还具有可逆性和延时性,有望作为“虚张声势”的谈判筹码,在中美元首会晤前后调整或撤销。


(2)立法与执法的双重加码

2025年8月,民主党众议员拉贾·克里什纳穆尔蒂(Raja Krishnamoorthi)等人提出《2025年对华先进芯片出口管制法案》(H.R. 5022),标志着美国对华芯片遏制战略进入新阶段。法案拟建立“双重批准”机制,要求任何面向中国的先进人工智能芯片出口不仅须经行政部门审查,还需获得国会立法批准。若该机制落实,国会将实际拥有一票否决权,显著提高企业对华出口的合规门槛与违规风险。


美国商务部负责产业与安全的副部长杰弗里·凯斯勒(Jeffrey I. Kessler)在今年国会听证中请求扩大预算与驻外执法力量,强调“防止先进技术流向战略对手”是长期国家任务。据悉,工业与安全局正系统性扩充人员与经费,以强化日常执法与盟友协作能力。这种制度化动员将通过法规、许可体系、关务审查与调查机制,构筑对企业出口行为的持续约束。


当前,美方正在增强对企业关键软件出口管制的监管力度。一方面,将英伟达、AMD、ASML等头部企业纳入国家战略协作框架,要求其在产品设计与出口布局上与国家目标保持一致;另一方面,通过层级调查与惩戒机制打击规避行为。政策模式也正从施压与豁免的临时管制,转向制度化的合规管理,企业被要求通过细分产品线、技术降级、限制远程软件功能等手段,在维持市场渠道的同时确保合规运营。


强化对中国企业规避制裁的监管,特朗普政府正加强对供应链第三国、代工渠道与服务环节的监测。外媒披露,白宫官员今年年内已与日本和荷兰谈判,限制东京电子和阿斯麦尔的人员在中国工厂为其产品进行维护。杰弗里·凯斯勒(Jeffrey Kessler)今年6月在国会作证时声称,“我们不能让其他国家通过钻空子来破坏美国的出口管制措施”,如果继续“钻空子”,美国将不惜动用外国直接产品规则(FDPR)来惩罚盟友和伙伴。同时,美国向东南亚小国施压以提升域外联合执法有效性,如近期涉及Megaspeed、ALX Solutions等技术走私的案件中,美方执法机构正要求新加坡等相关国家采用更严格法律条款处理相关嫌疑人。


关键软件管制存在明显代价和争议。美媒报道称,有白宫官员承认对华技术管制可能带来短期市场波动风险,但这些手段是换取长期安全的“可控投资”。亦有高级官员表示,相关管制措施相当灵活,这种公开强硬、私下劝阻的策略为未来谈判保留了足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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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美日内瓦和伦敦会谈中达成框架协议后,美国商务部已通知主要的EDA软件供应商取消限制。7月14日,英伟达(Nvidia)表示美国政府将很快授予其恢复向中国出口H20芯片的许可证。

图片来源:美联社


政策研究界态度较为分化。新美国安全中心(CNAS)的大卫·费斯(David Feith)主张美国仍掌握压制中国的潜在筹码,强调不能被中国稀土管制等威胁性反制措施吓退。但美国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ITIF)评论员丹尼尔·卡斯特罗(Daniel Castro)和斯蒂芬·埃泽尔(Stephen Ezell)批评过度严格的出口管制削弱了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导地位,认为这可能将美国企业孤立于全球市场之外,为中国竞争对手创造机会。


产业界抵触情绪明显。多数发达国家不愿配合美国限制对华半导体出口。三星电子等韩国企业就曾多次向美国政府请求豁免,依赖海外市场的日本半导体企业也担忧因此失去中国市场,荷兰半导体设备制造商阿斯麦(ASML)高管更是多次警告美国此举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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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资本:关税与投资审查的立体制衡


金融资本领域的反制措施主要包括推动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加强审查和潜在金融制裁,扩展到资本流动限制和关税覆盖嵌入含量。这些被视为回应中国“不可靠实体清单”的对等措施。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布拉德·塞瑟(Brad Setser)建议覆盖嵌入含量与可持续税率设计,避免重演4月145%关税随后回调的政策反复。


特朗普称,中国稀土管制举动“非常敌对”,威胁要实施100%关税作为回应。这种表态反映了美方对关税工具的依赖。对此,杜如松认为,特朗普“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输掉贸易战”,可能打出金融牌作为“拉平谈判桌”的手段,但需要考虑外溢影响。若美国通过对中概股审计、披露、清单管理形成实质退市的压力,将成系统地限制中国企业在美融资渠道。


特朗普政府可能通过财政部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执行加强投资审查和潜在资本出口禁令等措施,与关税政策联动渐进推进。分析人士指出,特朗普热衷于“升级换降级”(escalate to de-escalate)。因此,阶梯使用金融制裁工具将成为选项,但与盟友协调存在较高难度。欧洲主要经济体在对华金融制裁上立场相对温和,这为美方单边行动的有效性带来挑战。


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审查机制的强化体现在审查范围扩大、审查标准提高、审查周期延长等方面。原本主要针对大型并购交易的审查,现在逐步扩展到技术投资、数据安全、供应链安全等更广泛领域。投资审查的泛安全化趋势使得中美间正常商业投资面临更多不确定性。


美国战略界指出,金融制裁需要国际协调以避免监管套利漏洞,但产业界批评实施过程可能导致合规成本激增。华尔街金融机构普遍担心,过于严格的金融制裁可能影响美国金融市场的全球地位,特别是美元国际储备货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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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航材:设备断供的战略掣肘


(1)对外船舶规则与航空管制升级

航空航材领域的反制措施包括对外船舶规则航空出口管制,如禁止中国航空公司使用俄罗斯空域,以及限制航材、维修件、软件更新、地面设备许可。白宫将这些作为回应中国“特别港务费”的对等工具。特朗普政府提议禁止中国航空公司飞越俄罗斯领空往返美国,以应对“重大不利的竞争影响”。美国运输部10月9日发布的命令称,中国国航、首都航空、东方航空、南方航空、海南航空、四川航空、厦门航空等中国航空公司将受到影响。国会亦鼓励与盟友协调冻结增量航线、压减直航,探讨俄罗斯领空路径限制等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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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俄罗斯禁止美国和大多数其他西方航空公司进入其领空。

图片来源:Joe Pries Aviation


这种做法的战略意图在于对中方航空运行韧性形成持续掣肘。航空业具有高度的技术依赖性和标准化特征,美国在航空发动机、航电设备、维修服务等关键环节握有主导权。借此,美方可以在不直接切断航空联系的情况下,持续增加中方运营成本和安全风险。


特朗普考虑将出口管制扩展至飞机零件领域。今年10月,特朗普再度威胁可能通过飞机零件出口管制报复中国。现代民航客机的零部件和维修服务高度依赖原制造商体系,切断飞机零部件供应可能使中国商用飞机C919面临安全认证、保险承保、国际航行等多重障碍。


(2)USTR两阶段计划与盟友协调

美方通过交通部和联邦航空管理局(FAA)执行相关措施,从10月14日起针对中国船舶和航空施加费用和禁令。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制定了两阶段计划:第一阶段从10月14日起对中国船舶收费,第二阶段将扩展到航空领域的更广泛限制


战略界指出这些措施需要盟友支持才能发挥最大效力,但产业界批评缺乏过渡期安排。航空业的国际化程度极高,单边制裁措施很容易被规避,需要主要航空强国的协调配合。欧盟、日本、澳大利亚等盟友在此问题上的立场将直接影响措施的有效性。


(3)成本上升与政治信号权衡

官员承认航运成本将会上升,但将其视为战略投资的必要代价。战略界警告全球链条中断可能增加燃料和物流费用20%,涉及行业游说、盟友协调、旅客货运成本等多个层面。这种成本上升不仅影响中美双边贸易,也会波及全球供应链效率。


产业界强调航空公司利润挤压和供应链延误问题,但认为自伤程度相对可控。美国航空业在技术标准、适航认证、维修服务等方面的主导地位意味着,即使实施制裁,美方仍能通过许可证等机制保持相当程度的控制力。


这些措施的政治信号意义往往大于实际经济影响。通过在航空航材领域施压,美方向中方传递全面对等的信息,暗示任何领域的反制都将遭遇相应回应。这种做法旨在提高中方实施反制措施的政治成本和经济风险。


(4)可逆性与施压强度定位

航空航材制裁措施可通过谈判逆转,官员暗示贸易对话可以撤销相关措施。10月14日生效的时间安排为后续谈判留下空间。产业界对此相对乐观,将其视为临时性谈判杠杆,认为作为施压变量更为可行。与金融制裁的“核选项”属性不同,航空航材限制的压力阀更易于调节,既能产生实质影响,又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官员在统一行动原则下仍存在策略分歧。一些人主张扩展到全航线禁令等更严厉措施,其他人担心可能引发WTO争端。产业界同样分化,航空巨头呼吁豁免以避免破产风险,国防专家则支持强化措施以确保材料供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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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体博弈中的战略平衡

特朗普政府在关键软件、金融资本、航空航材三条主线上构建的制裁框架,体现了美方对华战略竞争的系统性思维。从操作层面看,美方倾向于在表面态度强硬,而私下保留台阶。无论是关键软件管制的可逆性设计,还是金融制裁的阶梯实施,抑或航空航材限制的施压强度定位,都为未来谈判预留了政策调整余地。这种做法既满足了国内政治的强硬需求,又避免了彻底脱钩的极端后果。


然而,这些措施也面临明显挑战。技术封锁可能加速中国自主创新,金融制裁存在外溢风险和盟友协调难题,航空航材限制的有效性依赖国际合作。美方一意孤行的做法严重破坏中美双方政治互信,将使双方陷入“囚徒困境”式的恶性循环,不利于中美经贸关系稳定、健康、可持续发展。


只有与中方相向而行,回到对话协商的正确轨道上来,中美双方才能实现共赢。动辄威胁恐吓不能解决根本性的结构性问题。如何在维护各自核心利益的同时,避免全球供应链和国际经济秩序受到不可逆转的冲击,将是两国面临的重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