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勒冈日报》（The Oregonian）的一篇报道指出，该州的中位家庭收入已经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它认为这是一种深奥的统计之谜。用它的话说，这让经济学家们“困惑”（flummoxed）。几十年来，我一直关注这一指标，分析俄勒冈的经济增长。所以，对我来说，这一点都不神秘。俄勒冈州最近收入中位数的激增是强大的波特兰经济的产物。波特兰经济的转型和动力，来自其吸引人才的能力。形成的过程非常漫长。

中位家庭收入是衡量经济进步的关键指标。这里的图表是半个世纪以来俄勒冈州收入相对全国的情况。在这段时间里，俄勒冈州几乎一直落后。1980年代，俄勒冈受到的打击特别大。从那时起，俄勒冈的变化一直追随着全国的趋势，但到2012年左右，收入总是略低于全国的中位数。但在过去的几年，俄勒冈州的收入增长加快，现在已经超过了全国的中位数。（以下图表由俄勒冈州经济学家Josh Lehner提供，按照通货膨胀调整后的美元计算）。

俄勒冈强劲的趋势也得到了其他指标的证实。另一个数据系列——当前人口调查（CPS），与美国社区调查（ACS）相比，样本小得多，方法也有些不同。CPS表明，俄勒冈中位收入以更大的幅度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州劳动经济学家Will Burchard写道，最新数据显示，俄勒冈州中位家庭收入在2019年达到了76554美元，比美国中位家庭收入67521美元要高。

《俄勒冈日报》（The Oregonian）的文章让人觉得该州收入的提高很神秘。其实没什么神秘的。第一点，我们来考察俄勒冈州过去几十年收入激增出现在什么地方。俄勒冈的经济规模大且多样，不同地区的情况各不相同。当我们仔细研究县级数据时，很明显，收入激增的中心是波特兰，不仅仅是波特兰地区，而是波特兰市（基本上就是穆特诺玛县）。2010年至2019年，穆特诺玛县的中位家庭收入（按现值计算）增长了39%，而波特兰都会区的其他地区（克拉克马斯、哥伦比亚县、华盛顿、亚姆希尔等郊县）为29%，该州的其他地区仅23%。

这是一个城市的成功故事。从统计学意义上讲，穆特诺玛县的收入增长几乎可以完全解释俄勒冈收入超过全国的原因。如果不考虑穆特诺玛县中位收入增长的影响，全州中位收入的增长会少3个百分点，足以使全州收入中位数增长超不过全国平均水平。

在某种程度上，这根本不是什么新消息，即使对《The Oregonian》来说也是如此。几年前，州劳动经济学家Christian Kaylor强调了波特兰不寻常的增长，正如《The Oregonian》报道的那样。

过去二十年，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口，即经济学家所说的“人力资本”，是经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在教育方面做得很好的城市，以及从其他地方吸引受过良好教育人的城市，会在经济上做得更好，这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现实越来越是如此。

正如我们在City Observatory多年来记录的那样，聪明的年轻人一直在向城市迁移，而波特兰在全国一直是25至34岁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90年代以来，波特兰在吸引这些年轻人方面已经超过了全国，而到这里的年轻人人数也在持续增长。正如我们在2004年的报告中，以及在随后关于年轻和不安分的人（the Young and Restless）的后续报告中所记录的那样，波特兰在吸引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方面一直处于全国领先地位。他们在近邻定居的比例过高。经过二三十年青年人才的稳定涌入，这个群体在进入黄金工作年龄后，已经改变了这个城市的经济表现。同样，波特兰在推动该州强劲经济表现方面的关键作用，使《波特兰蒂亚》（Portlandia）的老笑话成为谎言：波特兰是一个年轻人退休才会去的地方（我们当时揭穿了这一点。波特兰年轻人的就业率和创业率都高于平均水平）。这种受过良好教育工人的稳定涌入大大增加了城市的教育程度，使其成为全国教育程度最高的大城市之一。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口促进了收入的增长，这一点现在在经济统计中已明显地显现出来。

当我们看整个俄勒冈时，在县级收入统计中，有更多证据表明这种人才/收入关系。俄勒冈州中位家庭收入大幅增长的县是教育程度最高的县。下图显示了每个县拥有四年制学位的成年人口比例，以及该县在过去十年中位家庭收入增长的百分比。教育和收入增长之间有很强的正相关关系。

图中，每个点代表一个县。如回归线所示，在过去十年中，教育水平较高的县比教育水平较低的县有更快的中位收入增长率。请记住，教育和收入之间一直都有很强的关系；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县一直都有较高的收入。这个数据显示的是，那些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县的收入增长更快：它们正在拉开距离。这是一个知识驱动全球经济的核心事实。

任何时候，当我们把收入增长作为衡量经济成功的标准时，都值得问一问，繁荣是否被广泛分享。俄勒冈的数据显示了一个更显著的成功故事。过去几年里，俄勒冈白人和有色人种之间的经济差距急剧缩小。经济学家Josh Lehner使用ACS的数据，显示了俄勒冈有色人种与白人相比的贫困率趋势。

尽管图的标题声称“贫困差距仍然很大，但正在缩小”，但这张图显示了短短几年内的巨大进步。2009年，俄勒冈州有色人种的贫困率实际上是非西班牙裔白俄勒冈人的两倍。经过几年急剧和稳定的下降，BIPOC群体（译者注：Black, Indigenous, and People of Color的缩写）的贫困率下降了10个百分点，从25%以上下降到15%。所以，现在只比白人高出大约4或5个百分点。而这是在四十年后，这些种族、民族差异没有明显缩小的情况下取得的。这表明，更紧张的劳动力市场可以在为那些长期被边缘化的人提供更多机会方面发挥关键作用。有色人种的这些进步也与波特兰/穆特诺玛县经济的强劲增长密切相关。波特兰市和穆特诺玛县在种族和民族方面比该州其他地区更加多样化。因此，强大的城市经济转化为有色人种的更多机会。

对于一个研究经济发展几十年的人来说，总结一个州或地区的经济成功时，有一个关键指标是我们关注的：相对于全国平均水平的收入水平。最好的衡量标准之一，是中位家庭收入。它有效地揭示了处于收入分配中间段的典型家庭相对于全国的情况。

根据这一指标，过去60年中，俄勒冈州大部分时间的经济表现一直落后于全国。我们的朋友兼导师——已故的Ed Whitelaw敏锐地指出，只看货币收入，忽略了俄勒冈人从该州丰富也越来越有价值的自然设施中获得的可观的“第二笔工资”。除了这第二份薪水，俄勒冈人还可以加上另一个在大多数传统统计比较中被忽视的因素：俄勒冈人获得了非常可观的绿色红利，这主要是因为，该州更紧凑的发展模式（得益于土地使用规划），意味着居民比其他州的人驾驶更少的里程，为他们节省了大量的汽车和汽油成本。由于这些节约，波特兰的收入每年增加约10亿美元。

80年代，我当时是俄勒冈州立法机构的首席经济分析师。我在《失地：俄勒冈州与全国收入之间日益扩大的差距》这一系列详细的统计报告中记录了该州落后的收入水平。这些报告显示，由于各种原因（木材工业的结构性衰退，该州与里根时代的国防建设脱节，等等），俄勒冈的经济落后于全国，最突出的表现是平均收入远少于全国其他地区。当时很明确，提高本州的教育水平，推动创新、建立世界级的知识产业集群是提高收入的关键。过去二十年里，在波特兰经济的带领下，俄勒冈州已经转变为一个教育程度更高、创新能力更强、生产力更高的州，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吸引和保留人才的生活质量投资所推动和支持的。

这种成功与传统上商业气候推动经济成功的神话背道而驰。特别是波特兰的强劲表现，让人们忘记了该市在上一次经济衰退期间经受的坏话，也反驳了一些过时的经济发展迷信。以波特兰商业联盟（Portland Business Alliance）为例，该市的商会在2010年冷酷地指出，在西部199个县和都市区中，穆特诺玛县的就业增长排在第198位，并将问题归咎于糟糕的商业气候和未能吸引大型企业。它担心穆特诺玛县的经济健康状况长期持续下降会拖累整个地区和州：

“波特兰都会区面临着一场危机。如果不加以制止，穆特诺玛县的工作岗位的流失和整个地区工资和收入的停滞不前到下降，将侵蚀我们的生活质量，不仅是在波特兰市，而且在整个俄勒冈州，因为该地区在整个州经济中的关键作用。”

这些担忧得到了一些学者的响应。他们声称，俄勒冈州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反商业的态度，税收和监管过度，或者在某种程度上缺乏足够的道路或工业用地来适应增长。穆特诺玛县吸引人才的能力远远没有拖累该地区或该州，而是推动了该州的经济成功。该地区在过去十年中的强劲表现也打破了其他神话。比如，有神话说，我们是一个依赖货运的经济。尽管在这十年中，海运集装箱服务消失了，港口活动萎缩了，但波特兰还是前所未有地繁荣起来。过去十年的记录表明，这些神话和自以为是的说法恰恰是错误的。波特兰都会区不但没有被中心停止的经济拖累，反而被波特兰和穆特诺玛县的收入增长所推动。如果没有中心地区的强劲表现，全州的增长也不会好于全国平均水平。

最后，21世纪的经济成功并不神秘，波特兰最近的增长也不神秘。经济发展是一个长期的命题，不适合快速和简单解决。从根本上说，它是关于拥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口和有利于创新的环境，是关于拥有知识工作者认为有吸引力的设施（城市和自然），是关于建立充满活力和创新的产业集群，利用这些资源，并进一步加强它们。这就是波特兰所做的。它的成功为该州令人印象深刻的收入增长提供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