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忆起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孟买市郊拥挤的火车上穿行过达拉维贫民窟的情形，在那里人们胳膊贴着腿地住在一起并且很少有厕所和水龙头。

印度作为一个经济体持续地吸引着外界投资，孟买官方却没有及时地更新基建并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使得外来人员有舒适的营商环境。孟买的天际线在过去三十年屡创新高，同时孟买四分之一的楼盘在过去10年得到了改造。城市的重建是在响应经济蓬勃发展的需求。然而，达拉维的贫民窟要变成宜居的社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大约同时，在离首尔15公里远的Anyang市长大的人回忆起在稻田里与朋友们一起抓青蛙的童年时光。回想往日，“去首尔还是一段很漫长的旅程——一年一度的那种大事。”但是，不久之后，首尔在经济扩张和人口膨胀之下扩张到了安养市，在这座小镇建起了高楼。原来的稻田变成了摩天大楼，建筑的生长与韩国高速的经济腾飞同频共振。（见图一）

图一：Anyang, 韩国

如果有人在卡昂(法国降雨量最大的地区之一)附近一个约有1000人的集体宿舍村的一户独户家庭中长大。她在年轻的时候搬到了巴黎这座她心心念念想要居住的城市。当她意识到作为一个学生，她根本住不起左岸区舒适的公寓时，她的幻想破碎了。她最终住在了巴黎的“红带”郊区，在这片欧洲最昂贵的土地上不仅有列宁式的体育场和住满了穷人的高楼，还有凤毛麟角的人可以买得起的别墅。但是，地铁十三号线使得她可以享受巴黎的热闹和便利。

我们居住在生活中的体验验证了城市的扩张能够折射更大范围的经济发展进程。如果一个国家贫穷并且经济停滞不前，那么它的城市也会拥挤和肮脏。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良好的时候，它的城市也能为更多人和企业带来更舒适的家园、办公室、基础设施和公共空间。城市通过重建现有建筑、向周边扩张和建得更高来适应需求的变化。监管可能在供给侧阻碍新建筑的建立，并迫使较贫穷的人住得更远。但是良好的交通系统可以始终保障他们不会错过城市里的每个机遇。一个随着城市规章制度和交通系统的完善而不断发展的经济体塑造了一座城市生长的方式。问题是“我们的经验是否在城市间普适？”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用实证的方式检验了建筑物的建筑面积如何在城市内部增加的，并且以及什么样的因素导致了城市建筑面积的增长。我们聚焦于城市内的建筑面积而非土地面积，因为建筑面积决定了城市是拥挤还是宜居。正如城市学家Alain Bertaud说的，城市化的最终产品是建筑面积。

我们通过两个部分回答了这个问题。首先，我们测算了城市的高楼区域在过去25年（1990-2015）之间如何变化的。接着，我们识别出世界各地城市建筑物的高度。为了搞懂城市高楼区域增长情况，我们从全球人居环境城市中心数据库搜集了9500个城市的数据。我们具体的测算结果发表在报告和工作论文里。

我们发现可居住建筑面积与城市增长在三方面的边际量契合：

· 水平面拓展——从城市之前高楼区向外拓展

· 填充内部空间——建筑之间的空间减少（言下之意就是在原来的高楼之间建高楼）

· 垂直面的积累——提高现有高楼区域的天际线

随着城市在生产率和人口方面的增长，城市通过向外、向内、向上或者更常见地，将这三者以不同程度结合起来，增加建筑面积。我们用“摊大饼”和“建金字塔”作为这两种城市拓展的不同物理形态的简称。

· 低生产率和收入和水平、政策环境畸形的城市往往会以摊大饼的形式扩张——扁平而扩张缓慢。对土地及建筑面积的较低经济需求使得这些地区的土地价格一直在低位徘徊，而且建筑往往比较低矮，特别在城市边远地区。由于城市扩张缓慢，增加的人口往往聚集在发展中国家城市拥挤、显眼的贫民窟。

· 生产率较高的城市和负责任的政策也许可以将摊大饼模式转化成金字塔模式——这些城市也有水平面拓展，但是还伴随着内部空间的填充和垂直面积的积累。在经济发达的城市对于土地面积不断增加的需求以及房屋投资和消费的增加使得开发商能够把城市中的“空”给“补上”并且充分利用城市边缘还没有被很好利用的土地来建新楼。对于土地面积的需求不仅驱使着城市在水平面上拓展，还有垂直面上。平均来说建筑物建得更高，在城市的中心尤其如此，形成一道靓丽的城市天际线。

我们发现水平拓展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城市来说不可避免。在低收入或中低收入国家，百分之九十的城市扩展以水平拓展的方式发生（如图二）。但是还是有一线希望：在高收入和中高收入国家的城市中，很大一部分新建区域是通过内部填充的方式开发的。一座高收入国家每增加100平方米的新建筑面积里有35平方米是内部填充，而另外65平方米靠的是水平面拓展。但是一座相似的低收入国家的城市是90平方米的水平面拓展和10平方米的内部填充。

图二：水平面拓展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城市是不可避免的

同时，我们也发现经济生产力和不断上升的收入是垂直面积累不可或缺的因素，因为把楼建高是资本密集型的。一个城市人口增长，但是生产力和收入不增长，就没法产生足够的与人口增长匹配的对新建筑面积以及空间拓展的需求。举个例子，如果人口增长10%而收入不变，城市的总建筑面积会增加6%。这个建筑面积增加的比率使得新增人口没办法享受之前城市里的人那么多的人均土地面积：每个居民的工作和居住面积都会萎缩，最后使得城市变得不那么宜居。我们的测算指出：

· 总建筑面积对人口的弹性是0.6。如果一个城市的人口增加10%（控制收入为常数），它的总建筑面积将增加6%，分别由新建面积增加以及垂直面积累贡献3.5%和1.9%。

· 总面积对收入的弹性是0.29。如果一个城市的收入增加10%（控制人口为常数），它的总面积将增加2.9%，分别由新建面积增加及垂直面积累贡献1%和1.9%。

图三：水平面拓展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城市是不可避免的

增加收入和经济生产率构成了垂直面积累和金字塔式的人均建筑面积的上升的先决条件。我们的研究表明城市的发展和建筑面积的可得性能够反映支持生产力和经济发展的市场力量强弱。这个发现与世界银行2009年的世界经济地理发展报告相呼应：“很多政策制定者将城市视为国家机器的“作品”——被操纵、被管理来完成某些社会目标。现实中，城市和城镇，正如同公司和农场，都是市场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