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近来经济增长迅猛，但非洲尚未能像东亚那样实现快速、持续的收入增长。为了寻找原因，Rodrik（2013  and  2016 ）关注结构转型在增长过程中的作用--特别是工人从农业的低生产率工作向工业的高生产率工作的转移不足。在东亚，工人从低生产率的农业工作转向高生产率的工业工作。在非洲，劳动力不是转向工业，而是转向服务业。事实上，非洲的人均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在历史上达到顶峰，远低于其他地区，这导致了Rodrik所说的 过早的去工业化。

制造业被认为是特殊的部门，其增长来自于快速的技术变革、规模经济和出口。平均而言，拥有制造业部门的低收入国家往往表现出更快的劳动生产率增长，而与其他传统的增长决定因素无关。研究指出，非洲的增长虽然有时与其他地区的快速增长不相上下，但并不是制造业部门扩大的结果，而是农业内部的增长。虽然非洲在大流行病之前维持了近二十年的实际经济正增长，但过早去工业化的文献将这种增长归因于可持续性较差的因素，如农业部门的有利天气和需求冲击。

制造业一直是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因为它表现出 无条件趋同--即最初部门生产率水平较低的经济体倾向于经历更快的增长，向全球增长前沿收敛，且不受机构、社会经济指标和治理等传统增长决定因素的影响。一个制造业蓬勃发展的普通国家，即使没有特殊的制度、人口和地理条件，也能实现高增长率。与其他部门不同，制造业允许较贫穷的国家将边缘资本用于制造业投资，以推动生产率增长。由于农业和服务业被认为无法提供高生产率的驱动力，农业向服务业的结构转型模式很可能会导致非洲增长放缓。

然而，最近的研究对服务业不太可能推动生产率增长的观点提出了质疑。Nayyar et al.（2021 ）进行了一项可以说是最雄心勃勃的全面研究，揭示了服务业推动生产率的力量。Kinfemichael 和 Morshed（2019 ）、Enache et al.（2016 ）等人同样发现，非洲劳动力从农业向服务业的重新分配不仅仅是转向新型的自给自足生计，而是向更强大转型的征兆：高生产率的服务部门开始像制造业一样发挥作用。

在非洲和其他地区，结构转型从 20 世纪 90 年代开始发生变化，并在 2000 年代加速。这种新形式的结构转型有利于可贸易部门中的正规部门企业，这些部门既具有高生产率，又能创造就业机会。早期过早去工业化的文献大多依赖面板数据集，无法捕捉到这一新的发展。然而，最近的研究，如 Diao et al.（2021 ）和 Rodrik（2022 ）提出的模型，扩大了增长驱动部门的定义，将制造业以外的非特定活动纳入其中，他们称之为 现代部门。

那么，这些现代部门是什么呢？近年来，我们获得了大量跨国的新数据集，从而可以对正规制造业以外的广泛活动进行无条件趋同评估。利用新数据，图 1 展示了代表世界所有地区和收入群体的超过 57 个经济体的生产率增长与各部门生产率水平的相关性。横轴表示基年的工人人均增加值，纵轴表示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面板中的趋势线越陡峭，那么相对于最初的高生产率国家，最初的低生产率国家的平均生产率增长越快，这表明特定部门的无条件趋同性越强。无条件趋同性强意味着工人人均附加值低的经济体在未来几十年的生产率增长可能更高。

无条件趋同由参数 β 来反映，该参数是控制十年固定效应的各坐标轴之间回归线的斜率。这衡量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如何追赶生产率较高的国家，β 是一个参数，显示了这种追赶的速度。与农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该图清楚地显示，无条件趋同存在于制造业以外的多个部门，包括建筑业和运输服务业。无条件趋同在金融服务和商业服务领域表现最为突出，而这正是 Nayyar et al.（2021 ）所称的 全球创新服务 的基石。事实上，全球创新服务业的趋同性强于制造业总量（与数据中的所有部门一样，制造业总量包括正规和非正规活动）。从更广泛的角度看，服务业的强势趋同表明，这些其他现代服务业提供了潜在的增长途径。

图 1 包括两条趋势线（和两个 β），显示了包括非洲和不包括非洲的全球数据轴之间的关系。通过这项工作，我们可以了解非洲的趋同动态。虽然我们发现，当非洲被排除在外时，无条件的趋同性通常更强，但两条线的斜率之间通常没有显著差异，而且有许多部门，即使将非洲包括在内，β也很大且为负值。

为了将非洲的结构转型模式与其他地区的结构转型模式进行比较，我们将非洲的生产率增长分解为两部分：部门内增长，即在特定大部门中更有效地使用投入的成果；部门间增长，即劳动力从生产率较低的部门向生产率较高的部门重新分配的成果。我们的方法沿用了 Fabricant（1942 ）开发的方法。该方法被 de Vries et al.（2015 年）、Diao et al.（2019 年）、Nayyar et al.（2021 ）等人推广。该分析使用了经济转型数据库，其中包含 1990-2018 年 12 个部门的就业和增加值数据。该数据库涵盖卢旺达、乌干达、赞比亚、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加纳、塞内加尔、南非、博茨瓦纳、布基纳法索、喀麦隆、莱索托、马拉维、毛里求斯、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尼日利亚和坦桑尼亚。

1990-2018 年间，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生产率增长（以 18 个有数据的国家为样本）虽然低于全球领先的东亚和南亚，但高于中东、北非和拉丁美洲的可比国家（图 2）。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结构转型模式在其他地区中是独一无二的，这是因为它在部门内生产率增长和部门间生产率增长之间有着独特的近乎均衡的平衡。农业是部门内生产率增长的主要推动力，但服务业、制造业和其他工业部门也做出了贡献。然而，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数据显示，在世界各个地区的部门内和部门间增长中，服务业都比制造业发挥了更重要的作用，这表明服务业主导的增长并非撒哈拉以南非洲所独有。

虽然制造业在非洲没有像在东亚那样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几乎所有国家的制造业在绝对规模上都有所扩大，尽管其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平均没有增加。然而，服务业的发展更为迅速。对 8 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审查说明了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发展趋势，并揭示了这两个部门之间的相互作用。

非洲的制造业未能像早期工业化国家那样发展，部分原因在于技术二元论，即在全球市场上竞争所需的资本密集型技术投入往往会产生大型生产企业，但就业增长相对较少。坦桑尼亚和埃塞俄比亚的最新研究表明，这两个国家的制造业企业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型资本密集型企业，其生产率的增长堪称典范，但创造的就业机会相对较少；另一类是小型劳动密集型企业，其就业人数增长较多，但生产率增长乏力。这两类企业共同组成了一支不断扩大但往往是非正规的制造业劳动力队伍，除了少数表现出色的企业外，生产率增长有限。对许多非洲经济体而言，这一趋势与制造业在产出中的份额下降同时发生，而制造业的就业份额却在上升（图 3）。

与此同时，这些国家的服务业发展迅速，生产率大幅提高（图 4）。服务业融合的核心部门是信息技术、金融服务和商业服务等高技能可交易部门。服务业的快速就业增长与生产率增长相得益彰。服务业在就业和产出中所占的比重都在不断提高。所有这八个国家都位于 45 度线的左侧，这表明服务业的生产率高于整个经济的平均水平（或在某些情况下大大高于）。

随着各经济体开发服务业的潜力，这一趋势并不排除制造业的增长。相反，制造业仍然是非洲生产性就业的来源。然而，随着经济的增长和复杂化，服务业与其他部门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在非洲决策者制定促进经济增长和转型的政策时，他们需要注意，仅仅关注促进制造业发展的产业政策将错失确保其他部门生产率提高的机会，而服务业可能是其中最重要的部门。这些行业包括旅游业、商业服务、金融服务、电信和电子商务。此外，在土地富饶的非洲，寻找将商业农业扩展到高附加值作物（尤其是出口作物）的途径也提供了明显的增长机会。最后，即使是曾经被认为相对不受技术变革影响的部门，如建筑和运输，也可以在吸收劳动力和推动生产率增长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这些模式也提出了一些具有启发性的研究问题：在农业和服务业中，哪些针对具体国家的活动最有可能使一个国家的生产率快速增长，这些活动如何与非洲国家的增长模式相适应，以及可以采取哪些政策来促进这些活动？一些研究采用定性方法开始探索这些问题，例如，利用特定行业中正规企业与非正规企业之间的差异，或出口活动与国内生产之间的差异，作为农业、零售服务业和建筑业等高度异质性行业中趋同活动的替代物。也许最重要的是，需要确定适合政策的 条件 因素，如治理、投资环境和社会包容措施，这些因素与趋同部门创造的高生产率就业机会相结合，可使非洲国家的收入持续增长。东亚的结构转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非常高的国内储蓄率和投资率推动的，非洲仍然面临着这一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