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Foster, Phil. “How Economics Lost itself in Data.”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27 January 2021, www.wsj.com/articles/how-economics-lost-itself-in-data-11611775849.
WSJ专栏作家A.W.Salter 近期撰文评论了经济学研究的走势，尤其是经济学者们越来越摒弃价格理论，更容易受政治影响的现状。
1月15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经济学荣休教授威廉·艾伦（William Allen）与世长辞，享年96岁。这条新闻鲜为人知，但却很重要，因为它标志着经济学行业的代际转变。这种转变对经济学家和公众来说，都不是好事。艾伦真正相信经济学，而如今大多数经济学家都很难做到这一点。艾伦是一代经济学大家的最后一位。他与朋友兼同事阿门·阿尔钦（Armen Alchian）一起编写了一本出色的经济学教材，传达了经济学思维方式的力量和潜力：尽管市场非常复杂，经济学家可以通过关注价格来了解市场运作的核心。这种见解至关重要，将经济学家核心的工具称为“价格理论”。不熟悉或不习惯运用“价格理论”的人，就不可能成为经济学家。然而，按照这个标准，经济学家已所剩无几。专业的经济学研究者纷纷抛弃价格理论。新现状已经颠覆了这个领域。经济学变得越来越不像科学，愈发容易受到政治影响。在今天的经济学研究中，价格理论是缺失的。往日的经济学大家大概无法理解这一点。与该领域的反对者相反，20世纪价格理论的黄金时代从来不是关于“新自由主义”或“市场原教旨主义”。相反，这个时代将一个简单又绝妙的框架应用于市场，揭示了市场价格（即商品之间的交换比率）如何促进了大量经济协作。它还表明，为什么对价格调整的许多（但不是全部）限制，如租金控制，导致的副效应代价高昂且无益。这都是广泛的解释中的一部分。尽管每个经济学家都有各自的政策偏好，但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始终高于政治。多年来，经济学愈发去理论化、重实证性。经济学家在建立和思考简单模型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收集和分析数据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多。经济学界的“识别革命”（identification revolution）以精英出版物的形式，提高了从准实验环境中找到好数据并进行高级统计分析的报酬。更好的实证工作当然应该受到赞扬，但代价则是一大批经济学家存在严重的理论盲区。经济学研究不断变化的性质
来源：“The Changing Nature of Economic Research.” Bloomberg, 27 November 2017, www.bloomberg.com/opinion/articles/2017-11-27/the-economics-data-revolution-has-growing-pains.
数据并不能解释自己。与新一代经济学者口号相反，我们不能“只让数据自述”。衡量什么与如何衡量，取决于对市场运作方式的理论判断。你理解竞争、进入壁垒、市场力量等概念的方式，可以彻底改变你对相同数据的解释。一个拥有少数高收入企业的行业具有寡头垄断性，是因为行业集中度吗？这个行业具有竞争力，是因为客户有持续的满意度吗？价格理论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些问题。没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就去研究数据，一定会一头雾水。蔑视价格理论的人逐渐占据了经济学专业的制高点。依靠经济学的思维方式来解决问题，被认为是过时的、不科学的。数据分析师自以为很前沿，但他们只是在重复老错误。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历史学派和旧制度主义学派的经济学家，以为他们仅凭历史和统计数据就能解决问题，不必受制于理论。最后，他们陷入了细节的困境，得出的结论很少能流传。反对价格理论的人，有一个常见的说法：价格理论的实践者是伪装成科学家的政治空想家。其实，反过来说才更真实。老派经济学承认，得失与约束是无处不在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了价格理论这件武器，经济学家抵制了在政治上有吸引力但在经济上不牢靠的提议，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提出的。今天的经济学家不懂价格理论，也就没有这样的盔甲。当代经济学家无理论化，导致他们特别容易受中左翼技术官僚影响。如果不存在永恒的经济学规律（这一点价格理论不同意），那么就没有理由阻止技术官僚去修修补补。许多这些经济学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在政治上妥协了。他们认为这是实用主义，认为这些“只是事实”。实际上，意识形态早已悄悄潜入。举个例子，想想2017年有关企业减税的辩论。争论的焦点，是劳方还是资方将从减税中获益。格雷格·曼昆（Greg Mankiw）、凯西·穆里根（Casey Mulligan）和史蒂夫·兰茨伯格（Steve Landsburg）等价格理论经济学家预测工人将获得巨大利益。加布里埃尔·祖克曼（Gabriel Zucman）、伊曼纽尔·塞兹（Emmanuel Saez）和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等经验实用主义者认为，这种预测不仅不科学，而且近乎不诚实。事实证明，价格理论是对的。企业减税后，人们工资大幅增长。因为面对增税，资方会随着时间调整，所以生产力降低时，劳动者首当其冲。但相反的情况也是事实。削减企业税，劳方将获得巨大收益。资方的长期可调整性是价格理论的典型结论。老派经济学家得了一分。虽然在政策辩论中，价格理论与实用主义的分歧明显，但政策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政府应该或不应该做什么是一种价值判断。比如，一位经济学家可以认同曼基夫、穆里根和兰茨伯格先生的观点，但却可能因为财政赤字而反对减税。然而，在这场喧闹中，被认为是意识形态化、不严谨的经济学家们胜出。这说明，按照可理解性和可预见性的科学标准，价格理论依然重要。要修复经济学，经济学家必须再次坚持价格理论的首要地位。经济学的思维方式不是可选择的，也不是社会科学的障碍。事实上，价格理论是唯一能使社会科学成为可能的事物。威廉·艾伦已经离开了我们，但逝者不死。我们还有他的文章和书籍，还有他的朋友和同事的文章和书籍。无论经济学家之间流行什么，价格理论将永远是经济学对人类知识的持久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