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3日，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在其就任后首次对美国人民发表外交政策演讲，详细阐述了拜登政府的外交政策原则和八大优先事项，旨在重振美国的力量，迎接挑战并抓住时代机遇。演讲中，布林肯不仅重申了“美国回来了”这一关键信息，并且传递了美国将开辟新路线，改变过去的外交工作方式，实现国内重建与国际领导力的有机结合。

与此同时，布林肯再次将中国放在美国战略布局的首要位置，将中国定位为美国“21世纪所面临的最大的地缘政治考验”。这意味着中美两国未来关系虽然兼具竞争与合作，但实际并未走出特朗普政府的阴影，建立一个广泛的、遏制中国的联盟仍是美国对华外交政策的主线。

布林肯的首次外交政策演讲再次重申了拜登政府一以贯之的思路，强调对特朗普政府外交政策的拨乱反正，并在长达28分钟的演讲中向国内选民传达了外交政策与美国人民生活的密切关系，重申了拜登政府所坚持的两大原则，概述了外交政策的八大优先事项。

与一个月前拜登就任美国总统后在国务院发表的首次外交政策演讲相同，布林肯再次强调了“美国回来了”这一关键信息，在演讲稿中有意地提到了拜登政府与奥巴马政府在外交政策上的某种内在继承性，即强调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和对国际事务的广泛参与。

围绕这两大基本原则，布林肯概述了拜登政府外交政策的八大优先事项，分别为：第一，坚决遏制新冠肺炎疫情，加强全球卫生安全；第二，扭转经济危机，建设更加稳定、包容的世界经济；第三，恢复正面临威胁的民主；第四，努力建立一个人道和有效的移民体系；第五，重振与盟友和伙伴的关系；第六，应对气候危机，推动绿色能源革命；第七，确保美国在技术上的领先地位；第八，应对21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考验，即美国与中国的关系。

根据布林肯的说法，这八大优先事项既可以被视作美国所遭遇的各类挑战，也是拜登政府亟需把握的时代机遇，因为只有全面审视美国的问题，才有可能重建美国领导力。因此，布林肯的八大优先事项不仅是外交政策路线图，也是对美国全球领导力走向“衰弱”的自我检视。

其一，正视美国外交政策与国内选民需求和愿望之间长期脱节的关系。例如反思自由贸易协定政策对美国工人和中小企业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再单一地将经济全球化作为判断领导力的标准，相反美国外交团队将为美国的每一份工作、为所有美国工人的权利、保护和利益而战，衡量贸易政策成效的标准变为如何发展美国的中产阶级，如何创造新的和更好的就业机会，并使所有美国人受益，以公平和包容性增长为基础的经济复苏是美国国家经济利益的新定义。同时，在气候政策上，美国不仅要在应对气候危机时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在不断增长的全球可再生能源市场中保持繁荣和领先地位，更要在可再生能源领域创造数百万个高薪岗位。

其二，对民主价值观的维护不再体现为武力干预，转为应对国内挑战。美国的结构性种族主义和不平等、两极分化下的社会矛盾日益突出，国会冲击事件暴露了美国民主的脆弱性，因此捍卫民主制度合法性的基础不再是通过高昂的军事干预或者以武力推翻独裁政权来促进民主，相反是通过民主制度的弹性有效应对美国国内的挑战，重新赢得美国人民的信心。此外，在移民问题上，布林肯强调通过外交手段寻求“正当且体面的解决方案”应对成千上万试图从中美洲进入美国的移民。

其三，继续将盟友视为最宝贵的资产，争取在最短时间内通过实际行动重塑多年前建立的合作伙伴关系。这一原则已经在多项政策中落实，并继续推进。例如拜登在第一时间修补过去特朗普政府一系列的“退群”行为，诸如重归《巴黎协定》、明确将补交超过2亿美元的、拖欠世界卫生组织的会费等。此外，据CNN报道，布林肯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丁将于三月份对韩国和日本进行正式访问，届时，两人将与日韩两国的外长与防长一道探讨如何加强联盟、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除了部长级别的协作之外，拜登政府在首脑外交层面也试图推动与亚太地区的盟友的进一步合作。据NewsClick报道，拜登计划在本月与印度、日本以及澳大利亚三国一道举办四方峰会，峰会内容可能涉及到疫苗的分配以及防疫合作，但其重点显然将多地放在应对中国崛起之上。这一系列行动基本符合拜登政府在3月3日发布的《临时战略安全指导》（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中提出的通过加强与印度、日本、韩国、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等国的联盟关系来遏制中国的构想。

拜登政府希望与亚太盟友率先举行峰会，其优先级甚至高于欧洲，图源：NewsClick。

因此，布林肯此次发表的外交政策演讲，不仅是拜登外交政策的“老调重弹”，而是释放了全新的信息，美国的全球领导力是建立在国内振兴与国际实力彼此交织的前提之下，这一认识成为这四年外交团队工作方式转变的根本基点。

外交政策中，布林肯第一次较为系统性地定义了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明确中国是“21世纪美国所面临的最大的地缘政治考验”，强调作为“唯一拥有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力量挑战现有国际体系的国家”，中国已经在美国退缩的地方试图以冲击民主价值观的方式取代美国的领导位置。因此，虽然拜登提出了该竞争时竞争、该合作时合作的外交理念，但前提是美国必须要以强大的姿态与中国接触，以盟友为核心，利用各种外交手段和国际组织框架遏制中国。

尽管在之前中美双方领导人的接触中，中美双方领导人通过互相通电释放了一定的善意，但是在布林肯发表的这份外交政策的声明中，似乎也展露出拜登政府的另一个态度：在对华政策上，拜登政府并不太想掩盖其与特朗普政府“没什么不同”这件事，这在一定程度上否认了中美关系的紧张仅仅是特朗普政府造成的。正如《国会山报》的评论文章称，“布林肯和其前任迈克·蓬佩奥所说的话听起来非常像。”不仅如此，拜登政府以布林肯为代表的外交团队通过公开演讲和实际行为传递信号，即利用人权和国际规则等价值观议题，团结盟友制造各种“组合拳”施压中国会成为其对华政策的常态。

“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Trumpism without Trump）很可能成为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的某种新形态。根据美国白宫3日发布的《临时战略安全指导》，拜登政府已经明确通过恢复美国信誉和重新建立领导地位来遏制中国，不仅会继续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来保护盟友，还将利用庞大的盟友和伙伴关系增加中美两国在未来谈判中的筹码，形成全新的规范和协议。这也可以解释拜登政府当前在贸易政策的暧昧不明，当前尚未透露下调关税的意向。一旦拜登政府选择了类似的关税政策，选择与盟友一道在贸易问题上对中国施压，那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的遗产便很可能被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内化为两党长期的共识。

虽然遏制中国成为美国的政治共识，但实践起来并不容易。正如《纽约时报》文章所言，拜登政府在当下想要与中国的全球影响力相提并论，必须付出巨大的投资成本。虽然美国一直以来利用新疆、香港、台湾等议题批评中国，但同样不能忽视的是重建的盟友关系是否能够达到美国所期望的“同仇敌忾”的目的，目前还有待观望。以美国和欧洲盟友的关系为例，布林肯本人是欧洲问题专家，跟欧洲领导人一贯有着不错的关系，此前其诸多署名文章中一直在强调与欧洲盟友一起制定针对中国的贸易政策的重要性。然而，布林肯的动作似乎有点“慢”了——在拜登的精力还集中在与特朗普竞选时，中国与欧洲于2020年下半年已经抓紧了德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可以主导欧盟议程的时间与欧洲完成了《中欧全面投资协议》（CAI）的谈判。虽然这一协议目前还在双方审议批准阶段，但无疑对未来美国试图联合欧洲对华施压会有极大的制衡。

中国领导人主持中、德、欧盟领导人会议，图源：新华社。

况且，作为唯一一个在疫情中保持了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中国对很多受创于疫情的国家而言，是重启世界经济的潜在“发动机”，这让拜登政府“联合对抗中国”的设想更加举步维艰。墨西哥前驻美大使若尔格·瓜哈多（Jorge Guajardo）在接受《华尔街日报》的采访时评论称：“你会要求各国拒斥唯一一个在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吗……事实证明，美国并不是一个可靠的结盟伙伴。”另外让美国尴尬的是，本来被用以遏制中国的跨太平洋贸易协定（TPP）很可能在未来成为中国继续推进自己多边主义议程的工具。正如《华尔街日报》评论的那样，拜登试图建立一个广泛的、遏制中国的联盟，但这非常不容易。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