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观察|数据总体向好但通胀依旧高企,美国面临经济、通胀与稳定的“三难”困境?

作者: Akira 发布时间:2022-11-30 来源: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收藏本文

摘要: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以下简称美联储)本月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75个基点到3.75%至4%之间以应对居高不下的通胀水平,同时,在公布的11月议息会议纪要中指出,美联储也将充分考虑货币政策的累积效应和滞后性影响。美商务部、劳工部发布第三季度经济数据,国内生产总值(GDP)初值环比折年率为2.6%,三季度整体数据向好。美十月份通胀数据好于预期似“突然跳水”,但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和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PCE)仍在高位。外界解读美联储或将从“鹰”转“鸽”,预计将很快放缓加息幅度。但内部分歧仍然存在,对美国经济明年陷入衰退的担忧不减。经济数据的短暂“美化”难以抵消通胀总体水平对经济面的负面影响,对于美国而言,如何平衡经济增长、通胀和金融稳定之间的关系,有效化解三难困境,面临着不小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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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三季度GDP环比折年率为2.6%;图片来源:彭博社。



一、美三季度数据发布,

扭转经济颓势



美商务部10月27日公布数据显示,美第三季度GDP初值环比折年率为2.6%,这一数字在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分别为-1.4%和-0.6%。美劳工部数据显示,截至10月22日当周,美初请失业金人数为21.7万人,环比增加0.3万人,低于市场预期的22万人。市场分析称,美三季度GDP增长强于预期,扭转连续两个季度的负增长,可能意味着美经济走出“技术性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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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实际GDP环比折年率;图片来源:美国经济分析局。


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就三季度GDP数据感到振奋,发表声明称,“几个月来,悲观论者一直认为美国经济正处于衰退之中。但数据显示,美经济复苏正在继续向前推进。我们的经济已经创造了1000万个就业岗位,失业率处于50年来的最低水平,美国制造业正在蓬勃发展。在第三季度,美国人民的经济收入有所增加,物价涨幅有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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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英国独立报。


美财政部负责经济政策的助理部长本杰明·哈里斯(Benjamin Harris)发表声明称,美国经济在2022年第三季度继续显示出强劲迹象,在全球经济不振和持续的大流行等相关经济逆风面前表现出非凡韧性。今年上半年实际国内总收入(GDI)持续增长,第三季度实际GDP在前两季小幅下降后强劲反弹。劳动力市场方面,已显现缓解迹象。


继2021年创纪录地增加670万个就业岗位后,截至2022年9月,美国经济又增加了380万个就业岗位,其中仅第三季度就增加了110万个。与此同时,失业率自第一季度以来一直在3.5%-3.7%的极低区间波动,劳动参与率也一直呈上升趋势。


贸易逆差的缩小、消费者支出和政府支出的增加都提振了三季度经济。其中,贸易逆差的缩小是拉动GDP的主要动力。摩根大通(JPMorgan)分析师预计,GDP增长应归因于本季度贸易逆差的大幅收窄,但消费需求依旧疲软,第三季度仅增长1.4%,低于第二季度的2%。因此,有经济学家预计并认为此次反弹是一次性现象,未来几个季度可能不会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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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实际GDP的贡献,2022年第三季度;图片来源:美国经济分析局。



二、通胀距回归正常水平

仍有距离



尽管各项指标“喜人”,但距离回归正常水平仍有相当距离10月份美国年通货膨胀率连续第四个月放缓至7.7%,为1月以来的最低水平,低于8%的市场预期;核心CPI同比上涨6.3%,低于市场预期的6.5%。


两项最受关注的通货膨胀指标——劳工部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和商务部的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PCE)均在高位。全球著名的零售和消费者数据平台NielsenIQ表示,美国政府公布的9月份CPI报告显示通胀率为8.2%,较8月份上升0.4%。美劳工部11月10日公布数据显示,10月CPI为298.012点,与上月相比上涨0.4%,涨幅与9月持平。住房指数贡献了月度所有项目中超过一半的增长,汽油和食品指数也有所上升。数据仍显示出强劲的通胀压力和整体价格的普遍上涨。美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三季度PCE同比上涨4.2%,剔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PCE同比上涨4.5%。一系列日常用品和服务的月度价格压力以惊人的速度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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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022年10月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图片来源:Trading Economics; 数据来源:美国劳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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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022年9月美国个人消费支出物价指数;图片来源:Trading Economics;数据来源:美国经济分析局。


2021年,鲍威尔(Jerome Powell)等美联储官员曾多次公开表示通胀只是暂时性现象,但从去年年底以来,美通胀水平连续刷新40年以来新高,鲍威尔和耶伦(Janet Yellen)先后公开承认低估美通胀风险。通货膨胀和生活成本的提高是美国民众当下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不少民众认为情况越来越糟,通胀看不到尽头。食品、住房和医疗保健价格的上涨给消费者带来压力。


一方面,拜登及其团队指出,今年8月签署的《通胀削减法案》已使美国的通胀率低于其他西方国家。还有一些民主党候选人表示“共和党人支持的大公司向国外转移产业链”也是导致通胀问题的成因之一,特朗普的前序政策及共和党人的经济活动也难辞其咎。另一方面,《通胀削减法案》被指名不副实,对缓解通胀并不奏效。有评论称,拜登不应当将通胀完全归咎于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等外部因素,其经济政策应当对现在的高物价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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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022年10月美国通货膨胀率;图片来源:Trading Economics;数据来源:美国劳工部。




三、美联储激进加息,

美国经济会否陷入衰退?



为了应对通胀的高烧不退,美联储11月2日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75个基点到3.75%至4%之间。自3月以来,美联储已连续六次加息,累计加息375个基点。连续四次上调基准利率75个基点,创下自2007年12月以来的最高水平,加息节奏创近四十年之最。这也标志着美联储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严厉的政策举措。此举进一步推高借贷成本,可能使数百万美国企业和家庭的经济局面雪上加霜,也不排除引发经济衰退的可能。


美联储在公布的11月议息会议纪要中指出,将充分考虑货币政策的累积效应和对经济活动影响的滞后性。外界解读美联储有从“鹰”转“鸽”的迹象,预计将很快放缓加息幅度。但另一方面,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表示,恢复价格稳定可能需要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限制性的政策立场。美联储将继续坚决致力于将通胀率降至2%的长期目标,坚持紧缩政策直至通胀目标达成。


美联储并不排除持续加息的可能以成功治理通胀,哪怕是冒着经济衰退风险。有分析指出,美联储加息水平已达“限制性”区间,或意味其将不惜冒着经济衰退风险治理通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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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图片来源:Ruetir。


白宫并不同意上述观点。拜登政府坚持自己的观点,即美国将经历某种形式的“软着陆”,转向较慢的增长,而不是深度收缩。


白宫新闻发言人皮埃尔(Karine Jean-Pierre)在11月1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及“拜登政府对当前的通胀形势有何看法,通胀是否已经见顶时”称,“上周发布的经济数据显示,我们的经济计划正在取得进展。通胀在下降,收入在上升,美国经济正在稳步增长。通胀在第三季度已有所缓解,油价已从夏天的高点回落超过1.2美元。”


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布莱恩·迪斯(Brian Deese)也并不认为通过提高利率来对抗通货膨胀会扼杀经济复苏的担忧。他在接受CNN的采访时表示“通货膨胀是一个全球性的挑战。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美国在直面这一挑战方面比世界上几乎任何其他国家都处于更有利、更强大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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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至右分别为珍妮特·耶伦、乔·拜登和布莱恩·迪斯;图片来源:彭博社。


根据衰退的定义,“经济活动在整个经济领域出现显著下降,并且持续了几个月以上”才可被称之为经济衰退。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据此拒绝宣布陷入衰退,因为就业市场依然强劲。该研究局是有资格确定美国是否已经进入衰退的实体机构。加之10月CPI涨幅低于市场预期值7.9%,显著低于9月的8.2%,为今年1月以来最低同比涨幅。


意外回落的CPI数据使紧缩预期“哑火”。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委员、费城联储主席哈克(Patrick Harker)对货币政策转折点发表积极评论“鉴于美联储已经连续进行了一系列加息措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预计将放缓加息步伐”。


但另一方面,悲观论调始终存在。《金融时报》报道称,市场普遍预计美联储“将不惜一切代价遏制通胀”。在通胀回落至2%的政策目标之前,美联储不太可能放缓货币紧缩进程。投资者预计,美联储明年将把利率提高至5%,这意味着它将需要比预期更严厉的手段给经济踩刹车。


惠誉评级(Fitch Ratings)认为,顽固的通货膨胀和美联储的大幅加息将使美国经济从明年春季开始陷入1990年那种温和衰退。由于高通胀和美联储采取的激进加息政策,惠誉下调2022年美经济增速预期1.2个百分点至1.7%。下调2023年美经济增速预期至0.5%,低于该公司6月份预测的1.5%。就业增长放缓、失业率上升、激进的加息政策和居高不下的通胀将使美国2023年消费支出出现萎缩,或拖累美国经济在2023年初陷入衰退。这一悲观预测也加剧了市场、经济学家和商界领袖对全球最大经济体是否处于衰退边缘的担忧。


安永帕特农(EY Parthenon)首席经济学家格雷戈里•达科(Gregory Daco)预测,经济活动正在明显放缓,消费者信心仍然低迷,支出速度正在放缓。预计2022年以后的实际GDP增长在1.7%左右,明年美国经济增长将收缩0.7%,劳动力市场将减少280万个工作岗位,到明年年中,失业率将升至5.5%。不仅如此,彭博经济(Bloomberg Economics)的模型预测更是显示,美国经济衰退在未来 12 个月内基本是板上钉钉,市场正在消化经济低迷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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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四、美联储闪转腾挪,

被指“风险”本身



对民众来说,经济衰退可能更多是一种切身的感受,而非具体客观的经济指标。67%的美国人认为美国目前处于衰退之中,该比例高于第二季度的53%。值得注意的是,52%的受访消费者认为,即将到来的衰退将持续到明年之后很久。


有媒体评论指出,坏消息似乎源源不断,如果这一天是关于通货膨胀以及美联储的政策等消息,第二天的头条就预示着可能的经济衰退,紧随其后的是更多关于通货膨胀的坏消息。“美联储每天都在走钢丝,而观察人士每天都会改变他们的立场”。美联储政策过于激进的货币政策或将压缩美国乃至全球的经济空间,成为拖累美国经济复苏的肇因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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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Taylor Daily Press。


美三季度经济数据扭转前两个季度颓势,似有经济回温兆头,十月通胀数据亦好于市场普遍预期,但依旧处于高位,距离回归正常仍有距离。市场对经济明年陷入衰退的预期不减。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强调,持续的、根深蒂固的通货膨胀会比经济衰退带来更大的经济痛苦,但他也承认收紧货币政策会带来经济困难。可以说,美国经济在第三季度的罕见扩张,有点“回光返照”的意味。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可能是刚刚好避免了衰退,也有可能预示着正在走向衰退。而一旦美国陷入事实性衰退,拜登及民主党人必须为此承担责任,拜登的2024计划也将遭到重挫。


美宏观经济指标关系发生异变,美国作为最重要国际储备货币发行国,通过货币紧缩应对通胀,其外部溢出效应使其他经济体治理通胀的难度加大。要抗通胀,又要防风险,还要降低对经济的影响,意味着其不确定性较以往也更大。这也意味着美联储自己已经成为风险来源,这也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影响市场反应的最直接驱动因素。


经济数据的短暂“美化”难以抵消通胀总体水平对经济面的负面影响,对于美国而言,如何平衡经济增长、通胀和金融稳定之间的关系,有效化解“三难”困境,面临着不小的考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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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吴斌:《深度|极速跨过“中性利率”,全球央行超鹰派政策即将“落幕”?》,《21世纪经济报道》,2022年10月27日,https://m.21jingji.com/article/20221027/herald/b81e3d7eb55bc17320206672200b98cd.html。

19.曹然:《美国“最贵中期选举”终极悬念尚未揭晓,拜登却已经输了?》,《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11月9日。

20.史正丞:《美国CPI数据引发彻夜狂欢,纳指暴涨7.35%》,《财联社》,2022年11月11日,https://mp.weixin.qq.com/s/kDCvQ9MrhrfyX_8n4V9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