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2020年的第一天，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没有发表新年贺词，而是在跨年庆典后发表了一篇政策演说（Policy Statement），据朝中社消息，朝鲜劳动党委员长金正恩表示，朝鲜将继续大力推进保障国家安全的战略武器开发工作，并将根据美国今后的对朝立场而上调强化朝鲜核遏制力的广度和深度，这一演说标志着美朝关系迎来了新阶段。

随着民主党又一轮电视辩论的结束、特朗普的总统弹劾听证会告一段落，距离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在这关键时期，朝鲜更是为美国送上了一份大礼，为特朗普的连任之路增添了不少新的警示性元素。

朝鲜较早前就已经针对美国的核制裁给出了反馈，声称如果制裁不取消，他们将“寻觅一种新方法”（Find a new way）以此对抗制裁。据朝中社（KCNA）消息，近日金正恩正式宣布朝鲜实施“革命性”（Revolutionary）的新方法。这一决策不仅仅是对特朗普命令的一种违抗，更是一记警钟。朝鲜方面在与美方谈判无果后，表示将重新考虑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支撑着三次史无前例的“金特会”的约定。事实上，这长达18个月的谈判中，针对“朝鲜去核化”的实质性进展很少。

在这篇演说中，金正恩表示，为了进一步强化朝鲜的核能力，他们将推进保障国家安全的战略武器的开发工作，并且会用实际行动惊骇世界；朝鲜将不再受之前自行暂停远程导弹与核试验承诺的约束，也就是说朝鲜可能将放弃暂停核试验及洲际弹道导弹试射。

但同时，他也给未来与美国进一步的对话留了一定的空间。金正恩并没有直言不讳地说他将正式重启核试验或是停止与美方进一步的交涉。他认为，朝鲜推进核武器的策略其实是可以根据美方未来的态度随时调整的。

有分析人员指出，金正恩此举其实是根据美国政局走向的不确定性得出的，因为现任总统特朗普正面临着参议院的弹劾以及改选的双重挑战。如果特朗普未能获得连任，那么无论美朝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都会被推翻。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的专家让·H·李（Jean H. Lee）谈道，“金正恩继续避免明确表态这一举动，说明了他会继续通过不同手段挑衅美国，以此避免直接通过挑战特朗普来占领未来的核谈判中的上风。”

特朗普立刻针对金正恩的演说给出了反馈，呼吁金正恩停止任何进一步的挑衅。此外，特朗普还表示金正恩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们之间仍会保持良好的关系。但是金正恩的这篇演说增高了局势恶化的可能。前韩国政府顾问、西江大学（Sogang University）教授金在春（Jae-chun Kim）表示：“如果朝鲜进一步挑衅以此向美国施压，美朝关系很有可能将回到对话之前的状态。”

对于即将到来的2020年美国大选，虽然朝鲜并没有要直接威胁干预，但朝中社指责美国有意延长和谈是为了保证特朗普外交政策的成功，以此维系连任的可能。首尔西江大学的朝鲜问题研究所研究员奉英植（Bong Young-Shik）认为，“朝鲜认为他们可以影响11月的总统大选；他们认为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这样的想法是很可悲的。”朝鲜对于核谈判继续的自信有一部分是源于特朗普本人，他多次刻画自己推动曾经停止的针对“去核化”的谈判。

根据2019年5月RealClearPolitics出具的民调结果显示，只有3%的美国选民认为外交政策是本国目前最需要考虑和应对的问题，他们更关注医疗保险、经济发展、移民、教育、环境保护等问题。同样的，根据2016年大选的最终民调结果显示，13%的选民认为外交政策是他们认定的首要问题。

韩国延世大学（Yonsei University）的约翰·德勒里（John Delury）认为，“朝鲜问题在下次选举中的地位真的很低，除非发生了美朝战争，否则是不可能因为一个竞选人在朝鲜问题上的立场决定他能否当选总统的。”目前朝鲜进行的挑衅很有可能招致一次传统意义上，为了维护国土安全甚至是军事上的回应；而不是通过挑衅来向选民施压、甚至干涉美国大选的结果。

美国德州农工大学的政治学教授马特·福尔曼（Matt Fuhrmann）在接受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采访时表示，“核武器是国家自卫的上选，但是对于改变国家安全现状并不是最有效，特别是用核力量威胁敌人。”

他认为，金正恩通过获得核武器以维护朝鲜的政权这件事上是相对成功的，很难强迫他放弃现有的力量。但是通过核力量的威胁以此榨取美方的实质性让步是十分困难的。因为使用核武器会导致朝鲜的覆灭，即使他们再不断增强自己的核装备。朝鲜唯一留有的手段就是核边缘政策，通过不断将外交形势推至战争边缘，以试探美国的忍耐极限，最终获取最大利益。尽管这么做的代价对美朝双方都十分高昂。

目前，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在处理朝鲜问题时面临着以下困难：首先是要协调与盟友及伙伴间的关系，以此确保利益不受损；其次是要明确对于朝鲜究竟应该施加什么样的压力、给予多少优惠；最终排除相互的不信任，再次步入谈判的正轨。但最终这些事件的走向决定权大多在朝鲜这里，朝鲜的决策将决定美韩关系的发展。

福尔曼认为，朝鲜拥有核武器并不代表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即使人们更希望朝鲜一个无核的国家，目前，拥有一个完全无核的环境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寻找限制朝核发展的手段，以此不断地改善环境。

阶段一：第一次朝鲜核危机

图片来源：CPR

美朝核谈判在过去三十年中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风波，但并且没有成功阻止朝鲜发展核武器。1985年12月，朝鲜加入核不扩散条约（NPT）。该多边条约的宗旨是防止核扩散、推动核裁军和促进和平利用核能的国际合作。朝鲜在80年代早期建造了第一批核设施。1991年9月，美国宣布将撤回部署在韩国的约100件核武器。该计划属于战略性武器减少条约（START）的一部分。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以及苏联首脑戈尔巴乔夫签署该协议是为了限制境外核武器的部署。1992年1月，朝韩签署《朝鲜半岛无核化宣言》，朝韩不试验、不制造、不生产、不接受、不拥有、不储藏、不部署、不使用核武器；朝韩和平利用核能，朝韩不拥有核再处理设施和铀浓缩设施。

1993年3月-6月，朝鲜拒绝了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的例行核设施检查要求，并且宣称其有退出核不扩散条约的意向。但是在与美方谈判后，朝鲜暂缓了其退出的决定。朝鲜答应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检查要求。第一次检查于1994年三月进行。1994年6月，在半岛核危机期间，美国前总统卡特访问了朝鲜，并与金日成见面。卡特之行为后来美朝的合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金日成在卡特访问后数周内去世，其子金正日接替成为朝鲜最高领导人。

阶段二：《日内瓦核框架协议》签署

1999年9月，与美国谈判后，朝鲜答应暂停远程导弹的试验；作为回报，美国同意减轻从1950年朝鲜战争之后开始对朝鲜施加的经济制裁。2000年6月，韩国总统金大中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自半岛分裂五十年来首次会面。这次峰会达成了一系列商贸、文化方面的协议，包括共建工业园以及允许因战争而被分裂在两国的家庭的见面。在此次峰会后，美国进一步削弱了对朝鲜的制裁，允许贸易与投资的进行。2000年，朝鲜将军赵明录与时任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在华盛顿见面。几周之后，美国国务卿马德莱娜·奥尔布赖特访问朝鲜，与朝鲜高层针对弹道导弹项目以及导弹技术出口问题进行讨论。然而，进一步的核相关谈判因为克林顿被弹劾无疾而终。

阶段三：六方会谈

图片来源：CPR

在如此的危机环境下，2003年中日韩美俄及朝鲜开启了六方会谈。第一轮和谈中没有任何进展，朝鲜否认拥有铀浓缩项目。2005年，美国财政部认定总部在澳门的汇业银行涉嫌洗钱，并冻结了朝鲜存放在那里的2500万美元资产。尽管六方会谈之前陷入了僵局，但其成员通过了一项联合声明。在该声明中，朝鲜答应放弃获取核武器，并且六方同意国际原子能机构保护措施以及《核不扩散条例》中条款的落实。此外，美国也声明其无意攻击朝鲜的意图。

2008年，韩国总统李明博上任，他作为保守党的一方，推行更强硬的对朝政策，以此向朝鲜施加更多的“去核”压力。同年6月，朝鲜声明自己持有30公斤的铀，并在2006年的核试验中使用了2公斤。小布什因此进一步减轻了对朝鲜的制裁。

2009年，美国总统奥巴马上任，标志着六方会谈的重启。但一开始，朝鲜断然拒绝了继续和谈，并发射了一枚新型的装有远程弹道导弹的火箭；但在12月，奥巴马政府的官员仍然与朝鲜高层进行了会谈。2010年，朝鲜披露了其新的铀浓缩离心机以及仍在建造的轻水反应堆，暗示其尽管受到经济制裁，但仍在不遗余力的推进核武器研制。这和同年四月发生的天安舰沉船事件一起加速了半岛局势的恶化。

2011年12月，朝鲜迎来了新的领导人金正恩。2012年2月，随着美朝两方在北京的举行的新一轮会谈后，朝鲜答应暂停宁边的铀浓缩活动，并邀请国际原子能机构的观察员进入，以及暂停了核试验以及远程弹道导弹的发射。作为交换，美国提供万吨的食物援助，然而此次协议在朝鲜于一次军事演习中发射携带具有公路机动性的洲际弹道导弹后破裂。

阶段四：从双边外交停滞到三次“金特会”

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2013年至2016年间，美朝双边外交停滞。但美国仍然提升了对朝鲜的制裁，以此换取朝鲜重回谈判桌的意愿。在此期间，朝鲜在2013年2月、2016年1月和9月继续进行核试验。更多的短程、中程以及远程导弹发射试验体现弹道导弹的制造能力提升。

2017年，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改变了对朝鲜的外交政策走向。在9月朝鲜进行第六次核试验后，特朗普又一次把朝鲜列入了恐怖主义国家的名单中。而朝鲜则表明其携带核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可以到达美国国土，以此特朗普政府威胁将对朝鲜进行军事打击。

2018年4月，金正恩跨过三八线，与现任韩国总统文在寅见面。此次峰会是十一年以来朝韩领导人的首次会面，并且确认了两国最终的目的是要达成朝鲜半岛的无核化。2018年6月，金正恩与特朗普在新加坡会面，并签署了一份共同声明以此表明了他们对半岛无核化的决心。特朗普称：“朝鲜已经不存在核威胁了。”但是朝鲜从没有同意放弃放弃发展。

2019年2月，特朗普与金正恩在越南河内进行了第二次会面。但是由于两位领导人在减轻制裁与无核化这两个核心问题上产生分歧，导致谈判破裂。特朗普称，金正恩同意拆除宁边的核材料生产装置以此换取全面的制裁取消；但特朗普希望朝鲜在去核化这一问题上有更实质性的进展，并证明朝鲜自身的去核行动。但是朝鲜高层称，金正恩只是要求取消部分的制裁。该谈判破裂后，双方仍表示，希望未来能够继续和谈。2019年6月，特朗普到访韩国后，在金正恩的带领下成为史上第一位前往朝鲜的在任的美国总统；但由于双方并没有披露出任何朝鲜去核化的细节，有专家对去核化的具体进展产生怀疑。

下半年，朝鲜继续试射洲际弹道导弹；美方多次敦促朝鲜停止挑衅行为，但收效甚微。尽管特朗普仍多次表态称他与金正恩的关系仍是朝着正向发展的，但随着朝鲜挑衅行为的不断增多，特朗普也许只能出台一个新的强硬政策以此力挽狂澜，阻止朝鲜的核事业。金正恩将与美国进行核谈判的最后期限定在了2019年的年末。并声称会给美国送去一份“圣诞礼物”，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看到实质性的礼物；但通过朝鲜一系列的挑衅性反应不难判断，从朝方出发，美朝关系逐渐紧张。

2019年12月15日-30日，美国派出北朝鲜特别代表斯蒂芬·比根（Stephen Biegun）前往中日韩三国进行访问，他未能如愿与朝方代表接触。但他仍称，美朝领导人并没有设置落实领导人共识的最终时限；他还强调，美方已经做好与朝方进一步磋商的准备。但是由于两国互相间的不信任导致了僵局的持续。

参考文献：

1.     North Korean Nuclear Negotiation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cfr.org/timeline/north-korean-nuclear-negotiations

2.     North Korea May be Misreading 2020 US Election Analysts Warn, Retrieved from: https://www.voanews.com/east-asia-pacific/north-korea-may-be-misreading-2020-us-election-analysts-warn

3.     Kim Jong Un vows to unveil “new strategic weapon”: https://www.ft.com/content/3b02ec66-2c5c-11ea-bc77-65e4aa615551

4.     North Korea Drops Testing Moratorium but leaves door open to us nuclear talks: https://www.npr.org/2020/01/01/792843551/north-korea-drops-testing-moratorium-but-leaves-door-open-to-u-s-nuclear-talks

5.     National Committee on North Korea,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cnk.org/resources/briefing-papers/all-briefing-papers/history-u.s.-dprk-relations

6.     North Korea Kim and Trump,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ytimes.com/2020/01/01/world/asia/north-korea-kim-trum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