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的话，维也纳会比其他地方晚五十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视频另一头的我妈眉毛一皱：“也没见维也纳的情况有多好啊，他们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哎呀你理解错了，我同学这是吐槽维也纳样样事情都很慢。”她这才茅塞顿开，无奈又无语地笑了。

开头这句话来自班上的一个维也纳当地同学。在某次小组视频偶然聊起疫情的时候，他借此调侃这里什么事情都会迟一点。这位同学有些谦虚了。相比同时期的德国法国，奥地利/维也纳政府应对疫情的措施甚至可以算得上积极：奥地利3月11日起关闭学校，3月17日期对公共场所和人群聚集进行管控。目前只有三类情况下可以外出：1. 采购生活必需品（超市、药房）；2. 工作要求必须到岗；3. 帮助有需要的人，不然可能会面临两三千欧的罚款。

当然，官方积极未必代表民众积极。就以我住的学生旅馆为例，尽管工作人员取消了所有集体活动并且时常发邮件提醒我们social distancing，大家还是有许多自发的聚集活动，比如我们楼道的公共厨房里上周就有个十多人的生日派对。前一阵听说维也纳市中心的街头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也不难相信——我常常怀疑相当一部分欧洲人把“阳光”和“自由”的价值排在“生命健康”的前面。

目前奥地利共有7700多例确诊病例，其中维也纳1000例出头。20天以前，整个奥地利才80多例。市中心熙熙攘攘，甚至还有游行。

我们班在那段时间办了个大型的生日派对，七八十个人挤在一家空间不算很大的酒吧里，几乎摩肩接踵。作为寿星之一，我不好意思早早离开，但和那么多人共处一个密闭空间的不安让我不怎么享受当时的氛围；反观班上的欧美同学们还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听到我调侃“a good chance to get infected with the virus”时只是哈哈一笑。只有两位分别来自缅甸和印度的同学表示有同样的担心。

后来收到停课通知的一刹那，我有些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免去每天出门时的提心吊胆了：奥地利规定只有持有医生开的特别证明才可以在公共场合戴口罩，出于尊重当地法规和避免歧视的考虑，我在封城令下来之前没有戴口罩出过门。出门没有口罩的我不止不安，还有种“队友们非但没有齐心协力一起抗疫，还不许我带装备”的委屈。好在这会儿可以安心在家，偶尔出门采购也会戴上口罩——随着疫情逐渐严重，陆续有当地人开始戴着口罩出门了。

以上这些并非想要论证欧洲民众在抗疫方面一无是处。事实上，我也在这里看到了一些积极的事情，比如一些市民提出为有需要的人群外出采购，比如现在大家在公共空间会很自觉地远离彼此，又比如超市只在全民隔离的头两天出现短暂的缺货，并且即使在那两天里也没有出现哄抢或是冲突……只是有些感叹今天我们见证了很多意义上的“全球化”，但世界各地的人们对于彼此依然充满了很多的不解。直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些欧洲人不怕病毒，却会害怕一个无论有没有病毒都已经戴了口罩做防护措施的人。当然，也一定还有欧洲人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对口罩如此执念，为什么对这场疫情如此恐慌。

文化差异固然是一种解释。但除此之外，我常常觉得欧美的“心大”背后有着发达国家对于自己公共卫生、医疗体系乃至文化的过度自信（及其带来的傲慢），也偶尔怀疑我们的“谨慎”是不是带着一些中国式的焦虑——不仅基于文化层面，而且植根于社会现实。

 在相互理解这件事情上，我们所有人都还需要努力。

彩蛋：

当然了，还有些事情是大家不需要努力就可以相互理解的。比如班上的巴西小姐姐开始在阳台上种番茄，比如同住一层楼的意大利姑娘这会儿在厨房揉面做披萨……不管英国、美国、中国、日本、西班牙、奥地利，说到底都是人生活的地方：)

写在后面：

虽然只在家自我隔离了半个多月，但这场疫情于我而言已经发生了很久。一月下旬，国内物资短缺，而由于华人、亚洲人和少数当地居民的大量采购，很多欧洲国家的物资也开始变得紧张了。我跑遍了整座城市的药店和五金店，买到了二十来只FFP2准备寒假带回国。一月底，在家人朋友的劝说下放弃了回家的计划，把口罩连同新年礼物寄了回去。后来因为机票退早了几个小时没赶上退全款，难过了一阵。两月底得知本该寄回家的包裹莫名失踪，又难过了另一阵。

直到现在，抗疫的战场从国内转移到了国外，寒假期间我对爸妈的唠叨加倍反弹到了自己身上，关注疫情动态是生活日常。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会持续多久。

虽然这段时间过得有些倒霉，但是非常时期，大家的生活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我不是社会中最脆弱的那部分人群，自觉没什么好抱怨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嘛”——给我自己也给看这篇文章的大家。

* 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本期作者 | 复旦W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