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1日，CNN、《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以头版头条报道拜登宣布退选的消息。

（来源：以上媒体）

在6月27日的总统辩论中，拜登表现失常，难以完成句子和组织思路。这加剧了民主党内对他能否胜任总统职务的担忧，成为了“换登”风潮的风暴源。不过，此时奥巴马、佩洛西等党内高层仍然表示了对拜登的支持。2024年7月5日，拜登接受了美国广播公司（ABC）的辩论后首次采访，希望通过媒体露面平息担忧。然而，这次采访未能缓解党内的紧张情绪。不到一周后，在北约峰会上，拜登错误地称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为“普京总统”。期间，从匿名的担忧到公开的反对，党内呼吁其退选的压力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7月2日，德克萨斯州众议员劳埃德·多格特（Lloyd Doggett）成为首位公开呼吁拜登退选的民主党议员。此后，超过25名民主党议员跟随其步伐，公开要求拜登退出竞选。7月13日，特朗普在集会中遇刺未遂，随后其支持度上升，进一步恶化了拜登的窘境。

民主党政客对拜登是否应该退选的表态，按时间整理

（左：表示拜登应该退选、中：对拜登竞选表示担忧、右：对拜登竞选表示支持）

（来源：纽约时报）

7月17日，拜登因感染新冠返回其在特拉华州的住所进行隔离，关于其是否退选的决定也进入最后阶段。此时，加州众议员亚当· 希夫（Adam Schiff）公开呼吁拜登退出竞选，成为最引人注目的民主党高层声音。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和众议院少数党领袖杰弗里斯也私下与拜登讨论其继续参选的可行性。

金主和党内高层的意见也发生了决定性的翻转。据《金融时报》报道，华尔街和好莱坞的民主党大金主威胁要停止对拜登竞选的资金支持，认为他的候选人身份难以维持。他们向民主党高层施压，要求拜登退出。7月18日，拜登竞选团队联合主席杰弗里·卡岑伯格（Jeffrey Katzenberg）私下警告拜登，捐款正在枯竭。

据同日报道，前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认为拜登需要“认真考虑继续参选的可行性”。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则据称表示“拜登将很快被说服（退选）”。新闻网站Axios也报道称，民主党高层人士认为，来自党内议员和密友的压力将说服拜登最早在周末（7月21日）退出竞选。最新的CBS-YouGov民调更显示，特朗普在全国范围内领先拜登5个百分点，拜登在关键摇摆州的支持率也显著落后。

CBS/YouGOV民调，2024年7月16日-2024年7月18日

（来源：CBS News）

对立阵营则更进一步，呼吁拜登“立即辞职”。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参议员 J.D. 万斯（J.D. Vance）表示，“如果你不能参选，你就不能任职”。他在周六早上于 X 发帖称。“他现在就应该辞职。” 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Mike Johnson）也立即呼吁拜登辞职：“如果拜登不适合竞选总统，他就不适合担任总统。他必须立即辞职。”

在病中做出决定的最后时刻，拜登仍然有“回光返照”之相。正如此前多篇分析指出的，拜登素以其刚烈性格闻名，坚持其父的教导：“当你被击倒时，你会重新站起来”。7月19日，据《国会山报》报道，竞选团队表示拜登将继续参选，并且没有替代候选人的计划。拜登团队战场州主管丹·卡尼宁（Dan Kanninen）在备忘录中写道，拜登明确表示他将继续竞选并致力于获胜。拜登还于同日宣布将于7月22日（周一）继续竞选活动。

然而，家人的劝说可能是使这位老人回心转意的最后一击。曾有分析指出，如果要说服拜登，最好的办法是从其妻子吉尔（Jill Biden）着手。他的一小群亲密顾问和家人，包括他的妻子吉尔、妹妹瓦莱丽·拜登和长期朋友及顾问泰德·考夫曼，构成了拜登的“厨房内阁”，深度影响着拜登的重大决策。19日的报道指出，拜登的家庭成员讨论了拜登的退选计划，离其宣布退选只有一步之遥。

上周晚些时候的民调数据显示，拜登在关键州的支持率进一步下滑。据报道，他在周六晚上做出了最终决定。此前，他与家人和核心顾问在家中进行了深入讨论。周日早晨，拜登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定，并准备向全国宣布。本周日下午1:45，白宫幕僚长召集拜登的白宫和竞选团队高级职员开会，拜登在会上宣布他将放弃连任。在电话会议上发表讲话的同时，他的声明信在网上发布。随后，幕僚长通过Zoom会议与内阁成员和白宫助理沟通，告知他们这一决定。

拜登的退选带来了党内新的确定性和不确定性。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在四周后的芝加哥举行，党内需在此之前完成候选人的遴选工作。拜登选择体面退场，将“火炬传递给下一代的领导者”，她就是担任竞选搭档和副总统的哈里斯。

拜登在声明中表示，虽然他原本打算寻求连任，但为了政党和国家的最佳利益，他决定退出竞选。他明确表示了对哈里斯的支持，及对民主党再度团结的呼吁：“今天，我想表达我对哈里斯成为我们今年党内候选人的全力支持和背书。民主党人——是时候团结起来，击败特朗普了。让我们一起努力实现这一目标。”

2024年7月21日，拜登在其社交媒体上发表公告，宣布退选

（来源：X）

副总统哈里斯在拜登宣布退出竞选后发表声明，感谢拜登的支持并表示她将全力争取获得提名和赢得大选。哈里斯感谢拜登的“非凡领导”和数十年的服务。她称，将继续与美国人民交流，团结民主党，击败特朗普和他的“极端议程”-《2025计划》，并会全力争取提名，在接下来的107天内为赢得大选而奋斗。

许多民主党议员对拜登的政治生涯和成就表示赞赏，并对他的决定表示支持。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盛赞拜登是一位伟大的总统和立法领袖，众议院少数党领袖杰弗里斯也称赞拜登是“美国历史上最有成就的领导人之一”。佩洛西称拜登为“爱国者”，并称他的决定再次将国家利益置于首位。加州州长纽森称赞拜登的总统遗产，称他将“成为历史上最有影响力和无私的总统之一”。马里兰州州长韦斯· 摩尔（Wes Moore）表示，“拜登总统一生致力于为美国人民服务。”“他的勤奋、奉献、乐观和力量塑造了我们国家的发展轨迹——让我们作为一个民族和一个国家变得更好。”

奥巴马表示，拜登的决定是一个艰难但正确的决定，体现了他对国家的爱和无私奉献。前总统克林顿夫妇也对拜登的成就表示赞赏，并支持哈里斯成为总统候选人。拜登的前白宫幕僚长罗恩·克莱恩（Ron Klain）则认为，拜登感受到了压力，但他相信拜登的决定是基于对国家的最佳利益的考虑。

许多民主党政治团体也对拜登的决定表示支持，并迅速转向支持哈里斯的竞选，作为可能的史上第一位黑人/印度裔女性总统候选人，包括工会、少数族裔、女性权益和年轻人群体在内的民主党基本盘迅速表态。例如，美国教师联合工会宣布支持哈里斯、亚裔与太平洋裔美国人胜利基金和印度裔美国人影响基金等亚裔美国人团体迅速表达支持。美国国会黑人核心小组（CBC）则称，哈里斯在过去3.5年中在降低孕产妇死亡率、保护生育自由和确保经济机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代表年轻人的美国青年民主党人（Young Democrats of America）组织也发文支持哈里斯。

哈里斯近日在集会上

（来源：Politico）

对拜登选情造成一定影响的“不表态”团体则做出有条件的保留。这一运动鼓励民主党选民通过在州初选中冷落拜登，来抗议拜登对以色列加沙战争的支持，现在他们呼吁哈里斯“明确反对以色列使用武器对巴勒斯坦人发动战争和占领”。该运动的全国组织者在摇摆州-密歇根州和明尼苏达州等州获得了大量支持，他们表示，哈里斯可以“开始重新赢得信任，摆脱拜登在加沙的可怕政策”。

拜登宣布退出后，哈里斯迅速得到了主要金主的支持。一位硅谷筹款人在30分钟内筹集了超过100万美元。一位民主党捐助顾问表示，她收到了大量的电子邮件、短信和电话，捐助者们询问如何捐款支持哈里斯。另一位顶级民主党筹款人也表示，公告发布后，人们纷纷询问如何捐款和支持竞选。包括民主党大金主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著名民主党慈善家家族的索罗斯（Alex Soros）、Emily's List和Way to Win等大金主支持的民主党团体也纷纷表示支持哈里斯。

国会中的民主党人迅速团结在哈里斯周围，表示支持她成为总统候选人。截至目前，已有33位众议员、13位参议员表态支持哈里斯作为总统候选人。代表90多位众议员的政治团体-新民主党联盟行动基金也提供了明确支持。

党代会的正式提名程序也正如火如荼开展。据参加电话会议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成员威廉·欧文（William Owen）称，来自田纳西州的77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代表在周日下午的电话会议上一致投票支持哈里斯担任总统。欧文表示，这次投票使田纳西州成为全美第一个正式支持哈里斯担任总统的州代表团。

据一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规则委员会成员称，一份正式将哈里斯列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名单的请·愿书已开始在党代表中流传。提名请·愿书需要候选人同意，并且至少有 300 个签名才有效，这是任何候选人在唱名表决中寻求党内提名的第一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杰米·哈里森（Jaime Harrison）则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民主党将“采取透明有序的程序，团结一致，选出能够击败特朗普的候选人”。哈里森没有提供具体细节，但表示该程序将“按照民主党既定的规则和程序进行”，美国人民将“很快”听到更多消息。

众议员多格特则表示，虽然支持哈里斯，但认为应该开放提名过程，让更多有才华的人参与竞争。金主、亿万富翁风险资本家科斯拉（Vinod Khosla）也呼吁开放的提名程序，并提到他属意的几位候选人，如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夏皮罗（Josh Shapiro）和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他希望在大会上进行排名选择投票。无党派参议员乔·曼钦（Joe Manchin）则正考虑重新注册为民主党人以竞逐总统提名，成为哈里斯的第一个公开对手。

“幕后的金主们在说，谁是最有可能获胜的人选？”加密货币投资者迈克·诺沃格拉茨 (Mike Novogratz) 表示，他最近启动了一个名为 Next Generation PAC 的筹款工具，为拜登的继任者筹集资金。“我与之交谈的金主群体并不认为哈里斯是最有可能获胜的人选，但每个人都认为她应该得到公平的机会。”

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夏皮罗（左）与哈里斯在集会中，他被视作为争取党内提名的有力竞争者

（来源：Washington Post）

然而，一些哈里斯的有力竞争者也纷纷迅速否认了这一可能，避免成为阻碍党内团结的“众矢之的”，同时更避免失去成为哈里斯竞选搭档的机会。夏皮罗已公开展示对哈里斯的支持，而有消息渠道指出惠特默不会参与竞选进程。加州州长、2028大选的有力竞争者纽森也指出，“没有人比哈里斯更适合起诉特朗普的黑暗愿景，并引导我们的国家走向更健康的方向。”另一位政治明星，拜登政府交通部长皮特·布蒂吉格表示，哈里斯“现在是接过火炬的合适人选”。

本次大选中的“第三人”，独立参选者小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 Jr.）的表态则令人玩味。他对拜登的决定表示赞赏，并宣称拜登的“逐渐恶化”和“背弃民主党原则”是他决定参选的动机之一。肯尼迪警告民主党不要自动指定哈里斯为总统候选人，建议使用“中立的民调”数据来评估最有能力击败前总统特朗普的候选人。

共和党人和亲共和党的政治团体正迅速调整策略，将攻击重点转向哈里斯。全国共和党参议委员会（NRSC）发言人菲利普·莱索表示，NRSC期待哈里斯“在每个摇摆州的表现”，并质疑民主党“脆弱的参议员们”是否会与她一同出席活动还是继续编造假“日程冲突”。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JD·万斯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不论民主党候选人是谁，他和特朗普都准备好“拯救美国”，并强调哈里斯“在移民和通货膨胀等问题上与拜登是一致的”。

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MAGA Inc.在拜登宣布退选后一小时内发布了新的广告，攻击哈里斯，并试图将她与拜登政府的移民、堕胎和边境政策联系起来。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和相关外部组织已经准备了一系列反对哈里斯的视频广告。反对堕胎团体如 Pro-Life America和National Right to Life也发表声明，称哈里斯为“堕胎沙皇”，计划动员选民反对她，希望在特朗普的竞选中争取更多关注。众议院共和党会议主席斯特凡尼克则表示，她将在22日提出一项决议，谴责哈里斯作为拜登的“边境沙皇”在边境危机中的角色。斯特凡尼克在社交媒体上称，“拜登的开放边境沙皇-哈里斯和每一个当选的民主党人都要对这场边境危机负责。”

共和党针对哈里斯的竞选广告

（来源：Axios）

共和党议员还试图在呼吁拜登“立刻辞职”时，挑拨拜登与哈里斯的关系。共和党众议员梅斯和斯科特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他们将在众议院提出一项决议，呼吁副总统哈里斯援引第25条修正案，接管总统职责。

面对新对手，特朗普选择冷静应对。他老调重弹，在社交媒体上称“拜登从未适合担任总统”。特朗普称，任何新对手都会“大差不差”，他的一些盟友也多次表达了同样的立场。他甚至在接受CNN采访时表示，“哈里斯比拜登更容易击败。”

特朗普的顾问克里斯·拉西维塔和苏茜·威尔斯则称，哈里斯在国家方向上与拜登一样负有责任，攻击她为“首席帮凶”。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则指责民主党此举是“试图颠覆（民主党）全国初选的结果”，要“推销开放边境、更高价格、激进气候政策和对犯罪软弱的政策”。

据报道，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已经讨论了如何在拜登退出竞选的情况下重新部署竞选资源，特别是将所谓“边境危机”与哈里斯联系起来。其顾问和盟友表示，他们不担心面对哈里斯，因为可以将她与拜登的在任记录联系起来，特别是在移民和通货膨胀问题上。拜登曾在2021年3月表示，哈里斯将领导与墨西哥和中美洲国家的合作，解决非法移民问题。共和党抓住这一点，指责她未能阻止大量非法移民进入美国，尽管她并不直接负责保卫南部边境。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在YouTube频道发布了一段两分钟的视频，攻击哈里斯的移民政策，指责她忽视了这个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哈里斯在声明中剑指特朗普的“极端议程”-《2025计划》（Project 2025）。这一政策指导手册由知名保守智库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组织一批特朗普政府的前政客和亲信撰写，宣称要为特朗普可能的第二任期制定蓝图。然而，7月11日，特朗普宣布与该计划切割。

翻开这一手册，支持者认为这是一项“使政府更贴近人民的计划”，而批评者则将其称为“对美国的专制接管”，“类似于希特勒在1930年代德国上台的路径，具有极权主义色彩。”该计划内容包括，重组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FBI），实施允许重新分类和替换成千上万政府雇员的“F类计划”；消除教育部和环境保护局的部分办公室；对堕胎实施严格限制，禁止色情制品的制作和传播，推广“圣经基础”的异性恋婚姻。同时，加强边境墙建设，撤销拜登时代的气候政策，推动石油开采。

民主党的竞选广告，尝试把特朗普与极端保守议程联系起来

（来源：Axios）

毫无疑问，这一议程的极端保守色彩，使得目前急于争取摇摆州中间选民的特朗普也不得不避之大吉。甚至一些保守派内部也对某些政策表示担忧，例如“F类计划”被认为会创造“拍马屁大军”。

如果说之前民主党人批判特朗普上任可能带来的“极权威胁”太过抽象，往往沦为枯燥的口号。《2025计划》则提供了一个具像化的恐怖想象，生动地描绘出极端保守派的理念与现实。因此，哈里斯看到了在稳定民主党基本盘的同时，争取关键中间选民的机会。

首先，她将利用自身年轻、精力充沛的形象，摆脱拜登因年龄和健康问题带来的负面影响，强调自己的活力和能力，突显比特朗普更能带领美国进入新一代的形象。与拜登“老白男”的形象不同，她本身具有的多元身份和认同特点，将使得民主党的基本盘自发归队，保持党内价值的一致和团结。

其次，她将把竞选核心转向将特朗普与“2025计划”的政策“挂钩”，作为争取中间选民的关键抓手。她会详细阐述该计划的危险性，批评该计划中的具体政策，如替换成千上万的联邦雇员、解散教育部、撤销拜登时期的气候政策及限制LGBTQ+群体的收养权等，来凸显特朗普团队的“极端主义”，并争取那些只关注政策稳定性和持续性的经济选民和独立选民。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选战中，民主党能否有效应对共和党的攻势，展示出哈里斯的领导力和政策愿景，将决定美国的未来走向。哈里斯若能成功塑造自己作为新时代领导者的形象，并明确与极端保守派议程开战，争取最大限度的团结，或许能为民主党赢得更多支持，逆转当前的不利局面。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场选战无疑将深刻影响美国的政治格局和社会走向。美国大选的未来，依然悬念丛生，值得我们持续关注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