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新闻被美国最大的选举投票设备制造商之一起诉诽谤，重新掀起关于特朗普2020年大选落败究竟是否被“操纵”的讨论。

Dominion Voting Systems, 美国最大的选举设备制造商之一，于2021年3月针对Fox News Network（福克斯新闻网）及其母公司Fox Corporation（福克斯公司）提起诽谤诉讼。Dominion要求16亿美元的赔偿，指控几位福克斯节目主持人和嘉宾虚假声称其投票机被操纵以从时任总统特朗普手中窃取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

代表 Dominion Voting Systems 的法律团队成员离开司法中心

图源：Getty Images

特朗普在2020年总统大选中失利后，福克斯新闻主持人珍妮·皮罗（Jeanine Pirro）在节目中提出毫无根据的指控，声称Dominion 及其竞争对手Smartmatic密谋操纵选举以对抗特朗普。主持人路易斯·多布斯（Lous Dobbs）和玛利亚·巴蒂罗姆（Maria Bartiromo）同时在姐妹网络Fox Business 的节目中宣传了这些指控。同时涉案的还有主持人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肖恩·汉尼提（Sean Hannity）和担任节目嘉宾的特朗普律师鲁道夫·朱利安尼 (Rudolph Giuliani)和西德尼·鲍威尔 (Sidney Katherine Powell)。

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图源：Getty Images

Dominion强调这些竞选阴谋论的虚假性，并就此提出诉讼，要求16亿美元的赔偿。长达441 页的诉讼中写道：“福克斯点燃了一小团火焰，将其变成了一场森林大火。”“作为在对选举结果不满意的观众中占主导地位的媒体公司，福克斯赋予了这些虚假声明突出的地位。Fox 的全球平台、数亿观众，以及社交媒体不可避免地广泛传播虚假信息，这些谎言严重损害了 Dominion 曾经繁荣的业务。”“针对我们公司的虚假宣传活动给我们造成了严重损害，并破坏了人们对美国民主制度的信任，”Dominion的首席执行官约翰·普洛斯 (John Poulos) 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这些谎言还威胁到我们员工和客户的人身安全。再多的钱也无法修复造成的损害。”

Dominion的投票机 图源：AP

福克斯发言人则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做出回应“福克斯新闻媒体为我们 2020 年的选举报道感到自豪，这代表了美国新闻业的最高传统，我们将在法庭上针对这一毫无根据的诉讼进行有力辩护。”

然而，福克斯新闻做出的评论被证明是站不住脚的。美国选举当局没有发现 2020 年大选存在大规模舞弊的证据。选举9天后，在特朗普政府领导下协助选举的美国联邦机构以及联合代表所有 50 个州最高选举官员的团体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虽然我们知道有很多关于我们选举过程的毫无根据的主张和错误信息流传的机会，我们可以向您保证，我们对选举的安全性和完整性充满信心，您也应该这样做。”国土安全部随后于2021年 3 月 16 日发布的审计发现“没有证据”表明选举结果受到操纵。

在预审裁决中，法官同意Dominion的观点，即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和嘉宾宣传的关于投票机公司的说法是错误的。Dominion接下来必须试图说服陪审团，福克斯新闻及其母公司福克斯公司在播出阴谋论时表现出“真正的恶意”(actual malice)——明知虚假或不计后果地无视真相。

Dominion的投票机 图源：WHYY

福克斯新闻虽然在预审中落败，但它继续辩称，此案是关于“第一修正案对媒体报道新闻的绝对权利的保护。福克斯新闻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说，“Dominion的诉讼是一场寻求经济利益的政治运动，但真正的代价将是珍贵的第一修正案权利。虽然Dominion一直在发布不相关和误导性的信息来制造头条新闻，但福克斯新闻仍坚定地保护新闻自由的权利。如果Dominion获胜，将对整个新闻业产生严重后果。”

在2023年3月31日的简易判决中，特拉华州高等法院法官埃里克·戴维斯（Eric M.Davis）裁定，福克斯新闻就Dominion所做出的有争议的陈述均不属实，并下令进行审判。2023年4月18日，开庭辩论原定于下午 1:30 左右开始。但在莫名其妙的延误两个多小时后，法官戴维斯在下午 4 点左右回到法庭，并称“双方已经解决了他们的案子”——价值7.875亿美元的和解协议。

在和解后的一份声明中，福克斯新闻承认特拉华州一名法官的预审裁定，该裁定表明该网络关于 Dominion 的声明是“非常清楚”错误的。但福克斯新闻并没有承认不当行为。“我们很高兴与 Dominion Voting Systems 达成了争端解决方案，”“我们承认法院裁定有关 Dominion 的某些说法是错误的。这一和解反映了福克斯对最高新闻标准的持续承诺。我们希望，我们决定友好地解决与 Dominion 的争端，而不是进行分裂审判的激烈争端，从而使美国能够从这些问题中取得进展。”

令人瞠目结舌的 7.875 亿美元的金额在诽谤案件的历史记录中是巨大的，但福克斯在其最近的季度收益报告中声称手头有大约 40 亿美元的现金，所以，估计并不会使公司破产。和解协议中也没有任何条款要求福克斯公司或其相关主持人进行任何形式的道歉。

尽管如此，专家们表示这个数字是一个强有力的数字：除了削弱福克斯的公司金库外，和解——以及它的时机，就在审判开始之前——帮助揭露了该网络的不当行为。

罗内尔·琼斯（RonNell Andersen Jones），犹他大学的法学教授和第一修正案专家在接受《政客报》采访时表示，“如果双方在二月份就达成了和解，那么整个国家就不会知道福克斯内部关于特朗普和其自身受众相关的言论，这是非常重要的。”

事实上，这起案件对福克斯来说既是经济上的打击，也是尴尬的根源——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案件过程中惊人的发现。

本案最大的亮点在于，2023年年初公开法庭文件表明，福克斯新闻的主播和高管人员在知道2020年大选的欺诈指控是错误之时仍然煽动了这些评论。

涉案的主播之一塔克·卡尔森的通讯显示，他曾说针对Dominion欺诈指控是“疯狂的”和“荒谬的”，并表示极右翼律师西德尼·鲍威尔推动了这一指控，她是“毒药， ”一枚“非制导导弹”和“危险如地狱”，他希望她得到惩罚。主持人肖恩·汉尼提也表示，他“一秒钟都不相信……”鲍威尔的选民欺诈指控是真的，当鲍威尔出现在他的节目中时，“很明显”鲍威尔的指控是假的，他还说极右翼律师鲁迪夫·朱利安尼“表现得像一个疯子”。这与他在节目上推崇选举阴谋论的做派截然相反。目前，卡尔森已被福克斯新闻解雇。

福克斯公司董事长鲁珀特·默多克 (Rupert Murdoch) 则表示，选民欺诈指控是“非常疯狂的事情”，他告诉福克斯新闻 (Fox News) 首席执行官苏珊娜·斯科特 (Suzanne Scott)，这是“可怕的事情，我担心会伤害到每个人”。2021年1月21日，拜登总统就职典礼后，默多克则向斯科特建议：“或许肖恩（汉尼提）和劳拉（英格拉汉姆）在他们的选后报道中有些过火了”，表示福克斯仍在受到攻击，并问道是否“无可争辩地，高调的福克斯声音滋养了选举欺诈和1月6日成为翻盘重要机会的故事”。

福克斯公司主席鲁珀特·默多克 (Rupert Murdoch) 图源：美联社

默多克谈到他本可以强迫该网络停止接纳选举否认者的事实：“我本可以。但我没有。”

当被问及为什么 Fox 继续播放 MyPillow 首席执行官和选举否认者迈克·林道尔（Mike Lindell）的广告时，默多克表示，“它不是红色或蓝色，它是绿色的，”公司出于经济动机继续播放广告。

美联社评论，这些内部通讯表明，从默多克到主持人到制片人和公关人员，他们都发出了一致的声音，即明知福克斯主播和嘉宾所说的是假话的情况下，为了自身利益和提高收视率仍持续推动涉及其机器的欺诈指控。同时，内部通讯还显示，当时的福克斯对留住特朗普的支持者深感担忧。

福克斯的内部麻烦始于一个正确的判断：在 2020 年选举之夜领先于其他新闻机构宣布民主党人乔·拜登在亚利桑那州击败了特朗普。这份提前的声明激怒了总统和他的支持者。美国广播公司（ABC）、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和全国广播公司（NBC）都在 11 月 12 日，也就是选举八天后，在所有网络都宣布拜登成为总赢家之后，才宣布拜登拿下亚利桑那州。在近 340 万票中，拜登以 10,475 票的优势赢得了亚利桑那州。内部电子邮件注意到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天哪，我们的观众对网络很生气”。选举五天后，默多克 与斯科特沟通说，该频道“正受到 CNN 的打击。我们的观众不想看它”。根据尼尔森公司的数据，从 2020 年 11 月 3 日大选到 2021 年 1 月 20 日拜登就职典礼，福克斯新闻在新闻网络收视率中的排名从第一跌至第三。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福克斯观众涌向更保守的 Newsmax，那里的黄金时段收视率从选举前一周的 58,000 人猛增至选举后一周的 568,000 人。

对此，美联社评论道，这一变化动摇了一个网络的基础，该网络在二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在新闻收视率上领先。正如福克斯华盛顿新闻主管比尔·萨蒙（Bill Sammon）所说：“出人意料的是，收视率低下会让优秀的记者做坏事。”拜登上任后，福克斯更猛烈地向右倾斜，重新回到领先地位。但在选举结束后，其纽约总部确实感到担忧。默多克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福克斯将在 1 月6 日之后“尽可能地转向”。但矛盾的是，转向将带收视率的下降。“高管们是否了解我们在观众中失去了多少信誉和信任？”根据 Dominion 的简报，卡尔森写信给他的制片人说道，“我们真的在玩火……像Newsmax这样的替代方案对我们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

收视率还是诚信？或许许多媒体都面临着这一难题，这也引发我们对媒体在政治中角色的思考。福克斯一案中，“私下里，福克斯主持人和高管们知道唐纳德特朗普输掉了选举，他需要让步，” 但福克斯的观众听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不同故事”。然而，专家们怀疑和解协议是否会导致保守媒体的大部分路线修正，他们只会更加小心一点。进入2024年大选之际，让我们持续关注各媒体的动态。

作者｜姜静宜

来源｜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