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发布时间:2020-07-13 来源:复旦发展研究院+收藏本文
1950年代伦敦街头玩耍的孩子
如果就童年生活,向任何一位成长在富裕国家、现在三十多岁的人提问,大概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小时候,我和朋友总是在玩,从我和他们的家里进进出出,口袋里装着三明治,自顾自地玩。父母从早到晚几乎不管我们。我们的东西不多,但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做各种冒险游戏。”这些冒险通常并不复杂,更像是《小熊维尼》式的冒险,而不是《星球大战》式的冒险。但这些游戏带给我们的自由和友谊是真实的。
来源:Roberts, Armstrong. “1950s little boy playing gas station pouring water into toy car for little girl.” Getty Images, 25 September 1954, www.gettyimages.com/detail/news-photo/1950s-little-boy-playing-gas-station-pouring-water-into-toy-news-photo/563939867.
今天,孩子们的生活方式变化很大:他们大部分时间呆在室内,有大人照看,却没有兄弟姐妹或朋友一起玩耍;要出门,大人会开车带他们去,用不着走路或骑车;他们有更多精心策划的活动可以参加;每天可能花十个小时盯着屏幕。这些改变的初衷都是好的:父母觉得今天的世界比以往更加危险,有交通事故,有更多的犯罪,他们要保护孩子,给孩子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
事实上,在很多方面,现在的孩子比前两代过得好。哪怕是在富裕国家,儿童死亡率本来就很低,但其实仍在下降。得不到照顾、挨饿的孩子越来越少。现在,父母给予孩子更多关心和支持,许多政府也在为贫困家庭的低龄儿童提供额外的帮助。青少年中,犯罪、抽烟、喝酒、未婚先孕的,越来越少,拿到高中文凭并继续攻读大学的,越来越多。
1999年和2017年的儿童死亡率
来源:Roser, Max., et al. “Child mortality rate in 1990 and 2017”. Our World in Data. 2019. ourworldindata.org/grapher/child-mortality-2010-vs-2017-slope.
孩子们自己似乎也非常庆幸,生在了好时候。2015年,在一项对经合组织36个成员国的调查中,15岁的青少年被要求对生活满意度打分,分值从零到十。结果平均分是7.3。芬兰的孩子满意度最高,接近7.9;土耳其满意度最低,分值6.1;男孩的满意度比女孩高;富裕家庭的小孩满意度更高。
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如今,阔绰的父母,尤其是在美国,在孩子身上投入的时间和金钱,是前所未有的。他们要确保孩子至少能过得和自己一样好。有证据显示,没完没了的补习、音乐课、体育活动、访学,还有家里对各种科目热烈的讨论,对考出好成绩、培养社交礼仪相当有效,是孩子进入顶尖大学、斩获高薪职位的敲门砖。
而美国工薪阶层的父母,没钱在教育上投入这么多。因此,社会分化势必越来越大。并不很久以前,“美国梦”还是:无论出身如何,只要足够努力,任何人都能成功。但世界银行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在美国这个梦想之地,代际间的社会流动性(下一代进入与上一代不同的社会阶层的几率)是所有富裕国家中最低的。而这还是在新的教育方式引发的社会效应显现之前。
在美国等富裕国家、中国等中等收入国家,为何童年生活变化如此之大。
首先会说到物理环境的变化。在富裕国家,有近80%的人生活在城市。城市提供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教育机会、文娱活动。但城市也有一些问题,比如高房价、拥挤、绿化不足、交通拥堵、空气污染、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尽管几十年来,从统计数据上来看,西方国家的犯罪率有所下降,孩子其实比以往更安全,但城市生活的问题仍然让人觉得,城市更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多数孩子的家庭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家庭规模缩小,女性的生育年龄更大。在大部分富裕国家,女性平均养育子女的数量,已经远少于2.1的生育更替水平(译者注:妇女生育的子女数量恰好能替代她们本身以及她们的伴侣)。如今,在欧洲和亚洲较发达的地区,独生子女已经非常普遍。这意味着家庭在孩子身上投入的时间、金钱和精力更多,但孩子却享受不到大家庭的热闹。
家庭流动性也增加了。结婚率急剧下降,离婚变得十分普遍。在美国和欧洲,许多情侣都选择同居,而不是结婚。非婚生育的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孩子,来自单亲家庭。他们中大部分由妈妈抚养,或者来自重组家庭。同样,这种情况多见于社会底层,社会顶层少见得多。
日托中心
来源:Maskot. “Senior female teacher teaching students in day care center.” Getty Images, www.gettyimages.com/detail/photo/senior-female-teacher-teaching-students-in-day-care-royalty-free-image/640965643.
同时,加入劳动力市场的女性数量激增,尽管近年来这一上升趋势有所放缓。二战后,社会上主要的家庭模式,就是一家生几个孩子,丈夫养家糊口,妻子操持家务。而现在,这个模式已经不太典型了。在美国,劳动适龄女性在市场中占的比例,已经从1960年的42%,增加到2017年的68%。其他富裕国家,也或多或少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如今,女性大多在产后一年,就重返职场,不会等上五年或者十年。与此同时,在没有祖母帮忙的情况下,孩子即使年纪还小,也会在工作日被送到日托中心。
有新的证据显示,最初几年是孩子大脑发育的关键时期。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詹姆斯•赫克曼(James Heckman)提出,孩子小时候,在育儿上的投资回报率非常高,远比等孩子长大了再花钱补救要好。
现在,许多国家开始增设公共托儿所和幼儿园,以弥补私人保育服务的不足。此举不仅可以鼓励更多女性参加工作,赚取收入,也可以帮助困难家庭的孩子成长。本期“特别报道”栏目,将探讨不同国家提供的各种幼儿保育服务,并试图评估差异(如在北欧国家,保育服务既丰富又便宜;在盎格鲁-撒克逊国家,服务稀缺又十分昂贵;在欧洲其他大部分国家,服务介于两者之间)。在东亚,幼儿保育服务是教育阶梯的第一级,竞争非常激烈。
来源:“What New Role Does 21st Century Learning Create for Parents.” EdTechReview, 21 February 2014, edtechreview.in/trends-insights/insights/992-what-new-role-does-21st-century-learning-create-for-parents-part-1.
电脑、智能手机等设备的使用也会对孩子成长产生影响。这些设备提供了很多被动娱乐(passive entertainment)、交互式电脑游戏、与他人远程联络的方式。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数字文化专家。她写道,不久以前,孩子们还会大喊无聊,缠着父母,而现在“无聊的感觉不会持续一分钟”。在富裕国家,绝大多数15岁的青少年,拥有一部自己的智能手机,每天会花几个小时上网。人们越来越担心,过度使用电子设备,可能会致瘾,甚至让人患上精神疾病。人们担心,久坐在屏幕前,会使他们没有时间锻炼,从而发胖。数字世界还存在着很多其他风险,比如网络暴力、色情短信。
* 标题由译者标注。
* 本文仅代表学者个人观点
选题:吴建峰
翻译:江默柔
校对:王梓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