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疫情中越来越多公司采取远程办公。不少人预言，远程办公会在未来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我们刚好看到Medium上的一篇文章，讨论远程办公对城市经济的影响。请团队编译出来和大家分享。
来源：“Remote work is killing the hidden trillion-dollar office economy.” Mark Wang Illustration, 2020, markwangillustration.com/filter/markwang/Medium-Remote-Work-Is-Killing-the-Hidden-Trillion-Dollar-Office-Econom.
过去十年，卡洛斯·席尔瓦（Carlos Silva）一直在斯特恩鞋业修理店（Stern Shoe Repair）工作，给鞋靴上胶、钉钉子和重新打拉链。这家店开在华盛顿联合车站（Union Station）的地铁站入口处，客流量很大。平日里，席尔瓦早上七点就会到店里，一直工作到晚八点，为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服务。但办公室工作和地铁几乎停滞后，修鞋店下午四点就打烊了。席尔瓦说：“这里没什么人，整个车站都死气沉沉的。现在我只能算是在做兼职。”新冠迫使美国企业关闭大门。五个月以来，经济学家主要关注疫情对家庭作坊、实体商店、酒吧和餐馆和大型连锁店的冲击。但他们大多忽视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它影响着一个规模更大、更重要的经济组成——白领，每年贡献几万亿美元的GDP。以白领为中心的商业生态系统平日很少被提及。在疫情前，如果算上靠白领生存的企业中的白领，美国有近一亿白领。随着美国各城市的企业纷纷推迟，甚至放弃，重新开放办公室的计划，曾经拥挤的城市商业区已经成了商业鬼城，到处都是空无一人的摩天大楼和高档写字楼。结果是，这个商业生态系统陷入瘫痪。像席尔瓦修鞋店这样的小型商业体，比如干洗店、健身房、食品推车、花店、药店，白领们都会来消费。同时，对于很多规模更大、不那么显眼的企业，比如Grubhub、Uber Eats等食品配送公司，还有打印耗材制造商Xerox，白领也是重要客户。职业装品牌Brooks Brothers和J.Crew在疫情期间申请了破产保护。八月，Brooks Brothers出售了自己的公司。星巴克在七月下旬的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披露，与去年同期相比，公司营收减少了约20亿美元。他们认为，主要原因是城市办公室荒废了。从开始在家里办公的第一天，很少有白领会在早间光顾星巴克排队买超大杯拿铁了。
来源：“Where will they land?” The Economist, 15 March 2020, economist.com/business/2020/03/15/coronavirus-is-grounding-the-worlds-airlines.
远程办公也没有短期结束的迹象。近几个月来，包括摩根大通、福特汽车、推特和REI在内的许多公司，都宣布员工可以长期或永久在家办公。8月28日，Pinterest宣布，愿意支付8950万美元的罚款，解除公司的租赁合约。这一举动受到广泛关注。它原计划在旧金山租赁一座49万平方英尺的新办公楼。取消合同是因为要让员工长期远程办公。经过疫情，许多公司相信，员工可以在家里完成工作，甚至可能效率更高。这将大幅减少美国实体办公室的面积。远程工作可以为公司节省房租，为员工节省通勤时间，但会给经济的其他领域带来什么损失呢？17世纪初，咖啡因饮料进入欧洲市场。自此，白领和咖啡就难舍难分。其后短短几十年，伦敦就涌现了约300家咖啡馆，服务附近做生意的各类商人、经纪人。奥地利、法国、德国、荷兰和意大利的情况差不多。彼时，办公室经济刚刚起步。当然，“办公室工作”并非始于启蒙时代，也不是在办公室。罗马的抄写员就曾在公共广场做记录。但两个世纪后，工业革命带来了经济大繁荣，充分整合的白领办公室成为必需品。19世纪晚期，在一系列发明的推动下，如摩天大楼、内燃机、电气化照明、电梯、地铁等，白领不仅可以住得远一点，而且上班也很舒服。
但谁来维护这个新体系呢？如果白领不再在家里吃午饭，那么他们去哪里吃、吃什么？既然他们每个工作日都可能频繁到访别人办公室，那么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正式的着装服务呢？因此，在世界各地的城市里，新的经济时代来了——新经济以办公场所为中心，庞大而集中。那些频繁出差的白领是出行行业的主要利润来源。如今他们都待在家里，变成Zoom的活跃用户，航空公司和酒店损失惨重。八月，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戴维·奥托尔（David Autor）在论文中指出，办公室经济正受到威胁。他与合作者——麻省理工学院讲师伊丽莎白·雷诺兹（Elisabeth Reynolds）——写道，几乎可以肯定，疫情会让很多白领长期在家办公。因此，靠办公室工作支持的经济中，数万名平日里“为坐班的白领提供食物、交通运输、衣服、娱乐和住房”的人就会失业。办公室经济受到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那些频繁出差的白领是出行行业的主要利润来源。如今他们都待在家里，变成Zoom的活跃用户，航空公司和酒店损失惨重。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七月的商务旅行比去年同期下降了97%，今年的商务旅行将无法达到此前预计的2万亿美元。上周，美国航空公司（American Airlines）称，十月里将取消飞往15个城市的航线，运力将减少55%。公司还表示，除非额外获得政府提供的救助金，否则公司会让大约19000名员工（约三分之一）暂时休假或离职。达美航空（Delta）也表示，如果不能再拿些救助金，公司将暂时解雇1941名飞行员。今年八月，维珍大西洋航空（Virgin Atlantic）直接申请了破产。从长期来看，很多航空公司的高管都认为，办公室文化向Zoom软件的转移，意味着商务旅客数量下降可能是长期的。
来源：“Weekly volume of purchased business-travel itineraries, change from a year earlier.” Wall Street Journal, 11 August 2020, www.wsj.com/amp/articles/a-chunk-of-corporate-travel-may-be-gone-forever-but-how-much-11597155657.
旅行业遭受的打击十分广泛。主要服务商务旅客的酒店深陷危机，部分已经面临破产。截至七月，23.4%的酒店已拖欠按揭贷款至少30天，总额达206亿美元。相比之下，疫情前，拖欠贷款的总额仅为11.5亿美元。2008年经济衰退最严重的时候，这个数字也只有135亿美元。八月，美国酒店及住宿协会（American Hotel and Lodging Association）为首的数百家酒店的经营者致信美国国会，请求暂缓债务。八月初，万豪在第二季度报告中，披露了至今最严重的损失。8月28日，美高梅集团（MGM Resorts）解雇了18000名工人，约占疫情前员工总数的四分之一。施乐（Xerox）等公司也受到了远程办公的影响，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由于许多办公室关闭，多家公司没有按计划，也不可能，继续采购设备，施乐第二季度的收入下降了34.6%。爱玛客（Aramark）为大型体育馆、学校和办公室提供餐饮服务。办公室关闭后，它的季度收入也下降了45%。3M公司的销售高度依赖办公室经济。它第二季度销售额同比下降了13%。究其原因，是美国航空业受到了打击，严重影响了3M公司的磨料和粘合剂业务，而这些业务是其主要收入来源。同时，对透明胶带和便利贴等产品的需求下降了25%，这些产品可能是最能代表办公室文化的了。办公室生态的变化正在改变一些城市的现状。这些城市消费高，白领的工作光鲜、受人尊敬。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房地产市场。由于不再需要坐班，许多员工选择离开城市。8月19日，高盛在致客户的声明中说，很多人离开纽约，到卡罗来纳、佐治亚和佛罗里达寻找更便宜、更宽敞的房子。房地产评估师米勒·塞缪尔（Miller Samuel）的一份报告显示，在曼哈顿，公寓空置率比去年翻了一番，七月份约有1.3万套公寓空置。同时，租金平均下降了6.1%，这是九年以来的最大跌幅。公寓租赁网站Zumper的数据显示，科技等行业的白领也在离开旧金山，一居室和两居室的公寓租金较去年下降了11%。
来源：“San Francisco rent growth over past 12 months.” CBS San Francisco, 30 September 2020, sanfrancisco.cbslocal.com/2020/09/30/san-francisco-rents-continued-steep-pandemic-nosedive-in-september/amp.
小城市也有人口流出的现象，特别是那些依赖商务午餐和鸡尾酒会的餐馆。丹·乔治斯（Dan Georges）是纽约式熟食店Lexi’s on Third的老板，店铺位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据他介绍，Zoom视频会议流行起来后，公司失去了一半的生意。在疫情前，Lexi’s on Third的生意依赖店址附近的25层大通大厦（Chase Tower）。但三月份以来，这栋楼空无一人。现在他的生意主要依靠附近建筑工地的工人，还有呆在郊区的老客户。他明白，即便疫情结束，一些普通白领也不会再来了，但他希望Lexi’s on Third能凭借质量和价格生存下来。他说，其他餐馆会倒闭的。这种情况遍布美国的市中心。高盛表示，8月16日那一周，全美就餐人数较前一周下降了54%。在纽约，1200多家餐馆倒闭。分析师估计，纽约有三分之一的小企业可能会永远关门。问题相当严重，已经危及到城市自身的经济。奥托尔和雷诺兹的论文中写道，这次疫情将导致“城市作为经济中心的地位下降，甚至城市的文化活力也会减弱”。全国城市联盟（National League of Cities）的一项调查显示，美国90%的城市预计明年收入平均下降13%，主要是收入和销售税的下降，而这些收入都与白领有关。这是自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跌幅。休斯顿5月份、4月份和3月份的销售税分别下降了13%、17%和10%。Bankrate的首席经济学家马克·哈姆里克（Mark Hamrick）说：“某种程度上，这次危机类似于50个州都在经受自然灾害。大量建筑物都在空置。”然而，办公室经济的危机并不一定单纯是毁灭性的。经济史上，我们无数次见识到城市的韧性。战争、经济衰退和自然灾害此消彼长，但很少有大城市直接毁灭或者再也无法崛起。相反，多数城市的经济和人口基本都恢复到了危机前的水平。无论复苏期是长是短，航空公司和酒店似乎都不得不去缩减规模、倒闭或者改革。城市也不得不重新规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轰炸了东京等日本主要城市，摧毁了其大部分经济。但在不到15年的时间里，大多数企业就基本恢复了。又过了差不多15年，在汽车和电子产品等领域，日企已经开始挑战美国。2002年，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唐纳德·戴维斯（Donald Davis）和戴维·温斯坦（David Weinstein）发表了一篇颇有影响力的论文。文中指出，日本的复苏表明，长寿城市即便短期经受巨大冲击，往往也会再次崛起。戴维斯和韦恩斯坦断言，这些城市有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韧劲儿，能够抵御外界的冲击。当然，用15年复苏，是很长的。对一代企业家和许多劳动者而言，15年足以产生毁灭性的、不可逆转的影响。无论复苏期是长是短，航空公司和酒店似乎都不得不去缩减规模、倒闭或者改革。城市不得不重新规划，整个国家的GDP也将连续几年遭受重创。卡内基梅隆大学经济学教授李·布兰斯特特（Lee Branstetter）指出，即使办公室不像从前那样全面开放，许多白领也可以搬到生活成本较低的地方。对纽约、旧金山、波士顿等所谓的超级城市来说，这将缓解城市的拥堵，降低办公室和住房成本。这样一来，现在无法承担租金的企业和中产白领，就可以来到这里生存了。布兰斯特特表示，现在许多餐馆、酒吧、药店和干洗店可能无法生存下去，但是其他商店将会取代它们，并面向不同的顾客群——“这些新店可能没有现在这么高级，但店铺绝不会消失。所以也远远上不上世界末日。”
* 标题由译者标注。
* 本文仅代表学者个人观点,
与沪港发展联合研究所立场无关。
选题：吴建峰
翻译：江默柔
审译：王梓诚
排版：朱红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