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5年1月10日，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正式对外发布《震荡与重塑：复旦国际战略报告2024》。本次推送的是复旦大学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复旦大学上海合作组织研究中心副主任马斌副教授撰写的专题文章。

俄乌冲突仍是观察和理解2024年俄罗斯局势的关键，调动国内外资源应对冲突挑战是贯穿2024年始终的俄罗斯政策基轴。围绕俄乌冲突及其引发的新挑战，俄罗斯2024年在政治经济、军事及外交等主要领域推出一系列具体政策，整体表现具有“承受巨大压力，积极谋划破局”的基本特点。

一、2024俄政治经济：稳定与隐忧

2024年俄罗斯政治局势整体稳定，备受关注的总统选举也有惊无险，顺利实现权力平稳延续。普京在3月中旬举行的总统选举中最终以87%得票率当选，开启第五个总统任期。2024年俄罗斯政治的主要“变故”之一是被西方称为“俄罗斯反对派领袖”的纳瓦尔尼2月猝逝。该事件虽未改变2024年俄罗斯政治相对稳定的走势，却会在今后相当长时间内成为西方解读2024年俄罗斯政治和总统选举时最显眼的注脚。5月，再次担任总理的米舒斯京完成新一届政府组建，除国防部长外新政府的关键职位均保留原先班底。这既是2024年俄罗斯政治稳定的重要体现，也是俄维持政治稳定的重要手段。对于国防部换帅之举，外界普遍认为这不足以影响俄罗斯政坛稳定，因为，一方面，绍伊古依旧可通过联邦安全会议秘书这一新职务继续参与政策和影响俄军，从而保证俄军和俄乌战场的指挥连续性；另一方面，取代绍伊古出任国防部长的别洛乌索夫之前担任过经济发展部长、第一副总理等职，曾是“普京身边最有影响力的经济顾问之一”，他主管经济的丰富经验被认为有利于提升国防财政资源利用效率，稳定俄乌冲突局面。

2024年俄罗斯经济增长与隐忧共存。与各种预测俄罗斯经济下滑甚至崩溃的研判相反，2024年俄罗斯经济在大宗商品出口、军工需求爆发，以及较为有效的宏观经济管理等因素加持下“逆流而上”，GDP前三季度增长4.2%，失业率10月份降至2.3%（为1992年以来最低）；俄企业利润前八个月高达32万亿卢布，其中，建筑业、农业、制造业等利润增幅较大。统计数据相对积极让普京在12月表示，俄2024年经济增长有望达到4%，从而成为欧洲第一，世界第四大经济体。

不过，持续加码的外部制裁和难以平抑的内部通胀让2024年俄罗斯经济备受巨大。目前，全世界2024年俄罗斯经济以受新制裁开局，又以受新制裁收尾。2023年12月，美国将矛头瞄准俄罗斯军工产业；2024年1月，欧盟将部分对俄经济制裁延长半年；12月中旬，欧盟出台第15轮对俄制裁，美国向乌克兰转交了以被冻结俄资产孳息为担保的贷款。制裁不断加码让俄成为2024年世界上受制裁最多的国家。据统计，截至2024年8月初，俄罗斯遭受的制裁超过21000项，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外交、技术等诸多方面。外部制裁持续加码使俄罗斯与G7集团为等世界主要经济体往来进一步减少，与新兴经济体经济合作也受到一定制约。2024年前三季度，俄出口与去年同期相比仅增长0.41%，进口则下降5.2%。通胀高企是导致2024年俄罗斯经济稳中带忧的又一关键因素。根据俄罗斯央行数据，2024年俄通胀率为9.5%，超出俄居民实际工资增长速度（1-9月同比增长9.1%）。二者交互作用的直接后果是俄国内消费需求萎缩，为未来经济增长埋下隐患。此外，劳动力紧缺也是2024年俄罗斯经济面临的重要挑战。根据俄官方报告，目前73%的俄罗斯企业都面临劳动力短缺问题。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让看似稳定的俄罗斯经济存在较大隐忧。

二、2024俄罗斯军事：进展与挑战

2024年俄罗斯军事重心仍在俄乌战场，同时在世界其他地区继续彰显存在。2024上半年，俄军主要在俄乌战场上继续沿着长达1000公里的前线与乌军相持，同时在部分战线有所突破，例如，占领阿夫迪夫卡等战略要地。进入8月后，俄乌战场局势突变，乌克兰军队攻入库尔斯克州并占领超1000平方公里土地，这是乌军2024年最大军事反攻，也是俄乌冲突战火第一次真正烧到俄罗斯本土，暴露出俄罗斯军事部署的薄弱之处。面对这一局势，俄罗斯军队一方面加强在乌克兰战场北部、中部的进攻，一方面集中部分兵力对进入库尔斯克的乌克兰部队展开反击。截至12月底，两线作战的俄军取得一定进展，扩大了在顿涅茨克中部和南部的控制范围，夺回了部分被乌军控制的库尔斯克领土。据报道，俄军2024年在俄乌战场新占领约2500平方公里土地。至于2024年俄军伤亡，各方统计数据相差甚远。乌克兰宣称2024年俄军死亡超20000人。为补充兵员，俄罗斯2024年春季征兵15万、秋季征兵13.3万；此外，还被指责接受朝鲜军队在库尔斯克介入俄乌冲突，让战争“风险扩大”，不过俄罗斯与朝鲜对此尚未进行正面回应和确认。

军事演习、海外驻军等也是俄罗斯军队服务2024年国家战略的重要方式。2024年，俄罗斯不仅继续与中国等按照惯例开展联合军演，如9月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相关海空域举行“北部·联合-2024”演习，而且不断扩大演习合作伙伴拓展军事活动新空间，如11月同印度尼西亚举行首次海上联合军演。此外，2024年俄罗斯还首次举行在太平洋、北冰洋、波罗的海、里海、地中海等多个水域共同开展的“大洋-2024”军演，意在向外部展示俄军“击退可能从任何地方发动的敌对军事行动”的决心，提升军事威慑力。建立和维持海外军事基地同样是俄罗斯保障军事安全和增加政治影响的重要方式。2024年俄罗斯海外军事基地遭遇的最大挑战来自叙利亚变局。2024年底叙利亚反对派短间内掌握政权，让俄罗斯在前苏联地区之外唯一的军事基地前途未卜。对叙利亚反对派所做的保障军事基地安全的承诺，俄在观望的同时也加快调整部署以防不测。

三、2024俄罗斯外交：谋局与破局

2024年俄罗斯外交核心依旧是应对俄乌冲突引发的国际变局。面对俄乌冲突带来的国际压力，俄罗斯外交不仅没有失去活力，反而在有限政策空间内闪转腾挪，为俄罗斯破局美欧主导的国际孤立提供灵活支撑。2024年是俄罗斯新版《外交政策构想》实施的第二个年份，俄罗斯外交在首脑外交与多边外交上取得一定突破。

首脑外交频繁是2024年俄罗斯外交的显著特点。这一年，普京不仅先后出访中国（5月）、乌兹别克斯坦（5月）、朝鲜（6月）、越南（6月）、阿塞拜疆（8月）、蒙古（9月）、哈萨克斯坦（11月）等国，而且还坐镇主场接待了印度总理莫迪的正式来访（7月），以及印尼新当选总统普拉博沃的就职前访问（7月）。普京访问朝鲜期间，俄罗斯与朝鲜签署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普京访越期间，俄越发布联合声明将俄越关系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如果说访问中国是按照双边关系惯例所做的“标准动作”，那么，通过首脑外交谋局东北亚、东南亚就是俄罗斯外交精心设计的“加分动作”。

多边外交是2024年俄罗斯外交突破的重点。金砖国家机制、上海合作组织、独联体、欧亚经济联盟等是2024年俄罗斯推进多边外交的主要平台。金砖国家喀山峰会是俄罗斯2024年最重要多边国际活动。俄外交部表示，通过主持金砖国家喀山峰会，俄罗斯“最终破除了国际社会孤立俄罗斯的神话。”作为独联体2024年主席国，俄罗斯主办独联体成员国莫斯科峰会，聚焦深化成员国间经济合作。欧亚经济联盟伙伴关系网络建设在俄罗斯支持下也取得较大进展，包括与伊朗签署全面贸易协定（12月），推进了与印尼、阿联酋、埃及签署自贸协定的谈判，启动了与蒙古签署临时自贸协定的谈判等。此外，俄罗斯还以多边外交支持与非洲、中东、东南亚、拉美等地区的合作。

首脑外交和多边外交进展并没有突破俄罗斯外交承压的总体格局，与欧美等对峙、对抗仍是2024年俄罗斯外交的主基调。面对当前国际格局加速分化组合的态势，俄罗斯外交2024年继续把全球南方国家作为合作重点，力推“多中心国际秩序”。行至岁末，俄罗斯在叙利亚遭遇“滑铁卢”，斡旋叙利亚问题、保障在叙利益就成为2024年俄罗斯外交收官的重头戏。

展望

2024年是俄乌冲突第三个年头，冲突引发的政治对峙、经济制裁、军事对抗、外交交锋仍在持续。俄罗斯内政外交表现出较强稳定性和连续性的同时，又适应变动的国际局势和战场局势做出诸多调整，尽可能为后续破局打下良好基础。随着特朗普赢得新一届美国总统大选，欧盟所面临压力增加，以及部分地区格局剧变，俄罗斯抓住时机大力推动国际局势朝着有利方向转化的意愿和主动性进一步增加，谋求和推动俄乌冲突转折就成为俄罗斯接下来的政策重点。立足2024年的内外局势，俄罗斯短期内将尽可能扩大俄乌战场优势，稳定外交联系；面对连续增长但隐忧难除的经济，俄罗斯会加速实施以发展进口替代为基本特点的经济政策，并把金砖国家、欧亚经济联盟与全球南方国家作为重点，拓展经济联系。总之，展望2025，在谋局2024的基础上加快破局会成为俄罗斯政策核心，而特朗普执政后的政策选择将是影响俄罗斯破局进展的关键外部变量。